但刘雨夕不同。
和红麝一起长大的他，无条件地信任并依赖着红麝。这一点他有所自觉。
很小的时候，许多自己觉得不能去跟父母或者先生说的事，他都会先询问红麝的意见。并不是非要从她那里获取什么真知灼见。
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人倾诉而已。
所以刘雨夕说了他和周元姬的一部分契约内容。
当然，是以何种形式定下的“契约”，刘雨夕也说了。红麝看着脸红的少爷，觉得少爷好生可爱。
“你怎么想，红麝？”
“周元姬小姐的要求还真是……肆无忌惮呢。真要说起来，只是因为强吻了对方就要做出这么多的赔偿，我是觉得对方过于狮子大开口了。不过，这些事对少爷而言也并非难事就对了。既然少爷觉得能够接受，那么奴婢也不会再多嘴说什么。”
“不是难事……吗，红麝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充满了迷之信任呢。”
“真要说起来，我倒觉得是少爷您过于妄自菲薄了哦？”
“是是是，这种话题我说不过你呢。抛去那些不谈，我们也该找个落脚点了。”
和周元姬分别是在三更。
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现在开始就会逐渐有读书人和农民起床了。继续飞行不是上策。接下来可能又要开始骑马出行了。
“那么……要不要先找到个落脚点呢……”
长这么大，刘雨夕没有风餐露宿过。
的确也有睡在外面的时候，但那次是父母带着他去看中土神洲千年一遇的流星雨。从来不愿与其他势力产生摩擦的刘修宴，为了包下位于最佳观景地点的那片草地，不惜和另外几家翻脸，砸下了令人胆颤的重金。气得对方当即就宣布要终止宗门和刘氏的生意。对此刘修宴并不在意。
当然，小时候的刘雨夕都不知道这些，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几近覆盖夜空的壮丽场景，以及一家人同裹一张毯子的温暖。
现在，有机会真正体验一下什么是小说中的野营，他还挺高兴的。当然，他似乎忘了那些游学士子可没有自己带着的那种咫尺物，更没有花样繁多的仙家用具。
本来的话，找个落脚点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刘雨夕开始操控剑舟低空飞行后，心情却越来越沉重，甚至于早先产生的那点儿小雀跃都被消磨地干干净净了。
道路之上，尽是流民。
大朱对玉徽的战争，可谓迅如雷霆。
玉徽王朝的军队的确不堪一击，不论是大朱燕王朱啸鹰还是靖王朱啸熊，分领两军的二人其进程均可谓是势如破竹。
但当朱啸熊到达玉徽国都时，挂帅旗守国都之人，姓岳。
岳风翔，玉徽军神。虽非修道之人，却尽得兵家真传。而这位传奇将军的最后一战，就败给了朱啸熊。坊间传闻，一贯以正致胜的靖王，这一次赢得方式，可不怎么地道。
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其结果，就是最后的玉徽好儿郎，都尽数战死在护国之战中。
也因此，才彻底导致流民问题爆发了。
若是没有岳风翔去打那赌上国运的最后一战，何至于玉徽国都民不聊生？何至于千里良田尽作灰？何至于不仅国破，更是家亡？
和“黑猪”朱啸鹰不同，朱啸熊攻下的地方，军队从来都不曾干扰民生，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就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是盯着玉徽皇帝一人的朱啸熊，不会去破坏平民的生活。
可是现在呢？
刘雨夕不禁咂舌。
他初遇妹妹的时候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过得跟他那般好，不是所有人都生来就有父母的陪伴和疼爱，不是所有人都不愁吃喝。这些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明白了，所以会感到怜悯，感到悲哀。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捐出去罢了。
但他也明白，自己做的事可谓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刘雨夕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家里有点钱的普通人。
不知道如何帮助流民的他，驾驭剑舟飞向高空。
——
“少爷……”
红麝也不管会不会让刘雨夕失去对剑舟的操控，从身后抱住了他。
都说大道至简，神仙无情，但刘雨夕却是个特例。
“让你担心了红麝，我没事。”
刘雨夕拍了拍红麝环绕住他腰部的手臂，后者听话地放手了。刘雨夕背过身，脸上带着笑容：“一定有比我有能力的人在思考这些事情，所以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过于伤感的。不必担心。”
“是，奴婢知道了。但若是需要奴婢，还请您随时开口。当然，可以的话最好是在床上……”
“嗯嗯，我需要你暖床，谢谢啦。”
又一次娴熟地规避了自家丫鬟的玩笑后，刘雨夕再次开始观察哪里有适合落脚的地方。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干脆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刘雨夕驾驭剑舟落下后，从咫尺物里找出了一个木雕一般的精致小模型。将小楼丢在地上后就隐匿了身形，刘雨夕牵起红麝的手，对着小楼模型消失的地方踏出脚，然后瞬间二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他们进入了小楼的内部。
就和咫尺物内部自成小空间一样，这座小楼也是咫尺物的一种。内部装潢是按照刘氏的标准装修建造的，虽然空间极大，但被开发利用的却不多。却也足够十几人毫无问题的同住了。
红麝娇笑道：“我还以为少爷真就要‘打地铺’了。”
流萤小院里的几个丫鬟，都受少爷的影响，多少会看一点山下流传的小说，自然而然也就明白了一些平民百姓的生活中的词语。
“嘛，毕竟是在瀑布旁，感觉湿气会比较重……尤其对你的身体不好……只要是风餐露宿就对你不好，既然如此那还是干脆住在这里吧。”
“少爷~~”
“啊……好啦好啦，虽然我不是不喜欢你突然抱过来，但是不要刻意摩擦我那里了……喂！还敢不听你家少爷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