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而孙家大院，就坐落于这商业街中最为黄金的中央地段。
只不过，由于这几年被咒怨这事儿给闹得，导致青柳村村民们，宁可多绕几里路，也坚决不从这里经过。
没有了顾客，这片黄金地段周边十几家商铺，没过半年便纷纷倒闭关店。
方圆好几里连半点人气儿都没有，这也就让孙家大院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换做是平常，就连过街的耗子都不会光顾这里的。
可是今天，这里却站满了人。
他们全都是被孙家的赏金吸引而来的江湖之人，以及一些对自己实力有点信心的散修。一个个精神抖擞，眼厉如刀。
望着阴森恐怖的孙家大院时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贪婪与欲望。
仿佛那里不是什么幽怨诡异之地，而是一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宝箱。
由于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不熟悉这青柳村和孙家大院里的情况，所以便有一些胆子大的村民，索性做起了这些人的生意，打算搏一搏，草屋变楼阁。
而沈小三，便是其中一个。
和往常一样，沈小三今天也在家里准备了满满一箱的黄纸符，准备卖个那些江湖之人。
这些符，都是他随随便便瞎画的，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作用，就连当厕纸都得遭人嫌弃。
可就是这些没什么卵用的东西，却经过他花里胡哨的一番包装，成了镇鬼驱邪的宝物。
每张最多甚至能卖出百两白银的高价钱，简直就是白捡钱一样。
带着这些鬼画符，沈小三哼着小调来到了商业街，发现这里和平日一样站满了人，搓了搓手就走了上去。
“哟，这位小哥，看您的衣服和手里的九环大砍刀，估计您应该就是这名满天下的猎刀帮的人吧。”
所谓的猎刀帮，其实就是个凡间的小帮派，帮众不过二三十。一个个也是徒有一身肌肉，实战一塌糊涂得到花架子。
而沈小三，为了卖货，硬生生将对方吹成了名满天下的名门大派。
那个被沈小三搭话的魁梧男人，对这波吹捧很是满意，嘴角一扯。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没错，我就是猎刀帮的人，找我何事？”
看到了男人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沈小三就知道，自己这单生意八成是跑不了了。
果不其然，不出半炷香的时间，猎刀帮一共三人，每个人都以五十两白银一张符咒的价格买了十张留在身上。
这波，沈小三血赚。
沈小三舔了舔嘴唇，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哟！这位爷，想必您应该就是这号称天下第一枪的枪王李连生吧！”
......
约么一个时辰之后，沈小三满满一箱子的符咒，卖的就剩下最后二十张了。而他，也盯上了刚刚来到这商业街的一男一女。
男的长相平平无奇，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那女娃，却是难得一见的清纯与美丽。就像是刚刚盛开的海棠花一般，光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一扬。
当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啊。
不仅是沈小三，就连其他的英雄豪杰和修真之人，也被姑娘的美貌所吸引，纷纷侧目欣赏。
沈小三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舔了舔嘴唇，带着剩下的二十张符咒，走向了那位少年。
简单的上下打量一番后，沈小三立刻陪着笑脸，露出了发黄还带着菜花子的牙，开始拍起了马屁。
“这位少侠，我看你骨骼惊奇，想必一定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吧！”
换做是别人，被这么一夸，至少也会看他一样，和他搭句话。可是这个少年，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挽着少女的手继续向孙家大院走去。
沈小三一看，心里一惊。
哟吼，这小子，和其他的傻帽不太一样哈！
沈小三立刻追了上去，拦在了少年面前。
“这位少侠，想必你来这里，也是奔着那孙家大院的赏金去的吧。不过这孙家大院之中，据说有极为强横的厉鬼出没，要是没点准备就进去，恐怕有十条命都不够啊。”
沈小三环视了一周，发现有很多人被这里的骚动吸引了注意，纷纷看向他们，便故意太高了音量再次开口。
“而且这位少侠，您还带着这么一位美丽漂亮的姑娘。就算为了这位姑娘的安慰，您也应该多少准备一下在进去吧。”
沈小三的这副说辞其实非常有门道。
表面上，沈小三是在为少女的安全着想。本质上却是想通过这美丽的姑娘，给这位少年施加压力。
沈小三有绝对的信心，就算是对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在自己这番说辞之下，也得掏出点银子。
就算少年真的不掏钱，姑娘心里也会产生一种，少年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情感。这一套组合拳，可以说是非常有杀伤力。
果不其然，在沈小三这番话出口之后，少年少女停下了脚步，相视一笑，随即少年开口。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必你手里应该有什么好东西吧，也别藏着掖着，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沈小三心中暗笑一声，上钩了！
同时，手上立刻忙活起来，取出了一张符咒送到了少年眼前。
“这位少侠，这符咒，是我当年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云游四方的高人手里求得的。能够镇鬼驱邪。只要你买个五六张，并且将其贴在衣服内衬上，便可保你出入这孙家大院，犹如无人之境啊！无论是再强横的鬼怪，都会忌惮这符咒的威力，退避三舍的。”
少年拿过符咒，搓着下巴反复打量着。而沈小三见状，立刻补充说道。
“我沈小三也是个爽快人，看你和这位姑娘情投意合，想必也是千年福报修来的良缘，就给你们打个对折。原价一百两一张的符咒，我只卖你五十两银子！”
“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就是赚到啊！”
沈小三说的越来越激动，吐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少年与少女和沈小三离得距离比较远，也就没沾上这些脏东西。
只不过，当沈小三以为胜券在握，这二十张符咒即将卖给这两个傻蛋的时候。
那个少年，却说出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一句话。
“你这符咒，有生产日期吗？”
沈小三：“哈？？？”
......
牧凡搓着下巴，捏着符咒，打量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沈小三。
而沈小三，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后，就像是中了石化符一样僵在原地，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生、生产日期？
没听说过啊。
牧凡看出了沈小三的疑惑，连忙补充。
“无论是什么样的符咒，其中蕴含的真气都是有保质期的。时间越长，符咒中的真气就会越少。到最后，当真气完全消散，这符咒也就变成一张废纸了。这个道理，想必卖符咒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沈小三还真就没听说过，一张符咒竟然还特么的有保质期的？
不过，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呢，其中还有不少是刚刚买了符咒的，他可不能在这出丑，总之先顺着话茬说下去！
“哈、哈哈，这位少侠真会说笑。我可是卖符咒的，这点知识我当然还是知道的！只不过那高人在画符的时候，忘了在后面写上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了。”
牧凡蹙了蹙眉。
“那你这不就是三无产品了吗？连生产日期和保质期都没有，就敢卖50两银子一张？万一这符咒真的是过了期的废纸，等我们进了孙家大院后，岂不是还得被鬼怪伤害？！”
此话一落，整条商业街都沸腾起来，刚刚买了符咒的江湖之人，立刻捏着符咒冲到沈小三面前，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看着就不是善茬。
其中一个暴脾气，更是一把拎起了沈小三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又瘦又矮的沈小三，是拼了命的用两条腿前后蹬踹，只可惜并没什么卵用。
“你小子，该不会把过期的东西卖给我们吧！”
“要是这几张纸真的过了期，咱们岂不是白花了那么多冤枉钱！”
“还好咱们还没进这孙家大院，要是等进去之后再发现，恐怕咱们这几条命就都要折在里面了！”
“你个小王八蛋，赶快给我们退钱！”
沈小三此刻简直比生吃奥利给还要难受，心想这个混蛋小子，到底是哪来的硬茬子？！
今天自己，还真就一脚踢在铁板上了呗！
眼看着这群壮汉就要和自己玩一场哲学游戏，沈小三情急之下只好大声喊道。
“我、我的这些符咒，都是一个月前，那个高人亲手画出来的！绝对没有过保质期！各位请放一百个心吧，我沈小三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要是这些符咒没有用，假一赔十！”
沈小三底气十足的喊声，让这些马上就要暴走的壮汉们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射到牧凡身上。
牧凡又是搓了搓下把，瞥了一眼沈小三，假装思考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一个月的话，的确不算过期。”
听到牧凡的话后，沈小三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连忙冷着脸呵斥着那个拎着他衣领的男人。
“还不把手给我松开，听到了吗，人家都说了，一个月不算过期！我的符咒，是有效的！”
就在那个男人刚要松开手，放沈小三下来的时候，牧凡又开口了。
“只不过，这镇鬼驱邪的符咒，属于高级别的符箓，在很多方面都是有着严格要求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接下来提出的问题。”
沈小三此刻的心里，是万马奔腾，一口气问候了牧凡的十八辈祖宗，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他揍个鼻青脸肿。
不过，此刻他的小命还在壮汉手里，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而这句话，也是沈小三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
只见牧凡环视了一圈，深吸一口气，咳嗽了一声后，开口说道。
“你这符咒的纸，到底用的是什么纸浆？经过了几道筛选工序？晾晒了几天几夜？”
“画符咒的人，是从哪个门派毕业的？有没有符师资格证？而且画符的时候，到底是用的左手还是右手？用的几分力？”
“画符用的笔，是不是天狼狼毫？如果是天狼狼毫的话，那只天狼到底是多大的，有没有健康证明？出生证明？死亡证明？”
“符咒上的朱砂，到底来自哪颗赤炎石？含水量多少？产地在哪？杂质含量到底超不超标？有没有万仙盟提供的合格证？”
......
围观的群众，乃至那几个有些修为的散修，全都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牧凡。
这小子，怎么这么专业啊！
他该不会是万仙盟旗下的大门派，派下来历练的大高手吧！
牧凡那边的话还未说完，这些人的心里便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心中的震惊和敬佩更是无以平复。
而沈小三就这么听着牧凡一个接一个的提问，大脑已经停止思考，眼睛里也失去高光死灰一片。
这些问题，除了真正的符箓师之外，恐怕真就没有人能答得出来。
他的脸由红到青，由青到紫，由紫再到黑，简直就是一张调色盘。
壮汉的手，下意识的送了开来。沈小三摔在地上，仰望着牧凡。
“少侠......哦不对，是大哥，大哥，我错了......我赔钱，我赔钱还不行吗，求求你别再说了！”
牧凡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沈小三，眼底尽是冷漠。
在他眼里，给这些即将踏入孙家大院的人贩卖假符咒，无异于谋财害命。
这些人一旦买了符咒，便会产生侥幸心理。而这种心理，会让人无法判断危险，从而白白的送掉性命。
所以，他对沈小三，不存在任何的怜悯。
“赔钱？好啊，刚才你不是说要假一赔十的吗。一张符咒，卖五十两，赔的话，至少要赔五百两才行啊。”
沈小三身子早就抖得像筛糠一样，脸上也是死灰一片。
他今天一共卖出去一百八十张符咒，如果要陪的话，岂不是连自家的房子都要卖了才能还清？！
“大、大哥，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沈小三，你好像搞错了要求饶的对象。你真正应该跪下求饶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身后那些买了符咒的人。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饶了你。”
沈小三颤抖的转过身，看见了那一张张愤怒到了极点的脸，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各位大爷，各位英雄好汉，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这才......”
“什么都别说了，要么给钱，要么......留下你的命！”
沈小三趴在地上，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百八十张假符咒，九万两银子，今天就算少掏一个字儿，他都没办法全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