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提了回去的姬悠并没有进入夕风的屋子,而是斜靠在房门外面玩起了手机,静待两人回来。

夕风毕竟是一个年幼的女孩子,独自一人进入未成年少女的家可是很没有绅士风度的——虽然经过了允许,不过他还是决定就在外面等好了。

也因此,当夕风和北瑶月两人从电梯走出时与姬悠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啊。”姬悠向两人笑了笑,友好地对北瑶月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你没走吗?”夕风有些愕然,她本以为姬悠把东西放到家里后就会离开,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撞见他。

出于私心,她其实并不怎么希望北瑶月和姬悠见面——要是被姬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那她可是十个人也不够丢的。

虽然夕风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从心而论,姬悠是一个完全称得上是英俊的帅小伙,一米八的身高,颀长的身形,配上有着不少肌肉而充满美感的臂膀,就外表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可挑剔了。

良好的身材加上出众的相貌,使得姬悠从小到大都有着不错的桃花缘,但他这么多年来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仍是洁身自好,保持着单身。

他从小到大收过无数的情书,与没人疼没人爱,与直到变成女孩子前都还是一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夕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对此夕风并不羡慕就是了,她始终认为一个人才是最快乐的——女朋友哪有游戏好玩?

“你的钥匙我总得等你回来还给你吧?”耸了耸肩,姬悠抬手将钥匙扔给了夕风。

“也是。”夕风挠了挠头,下意识地跟在了北瑶月的身后,等着她开门。

敏锐地捕捉到了夕风的动作细节,姬悠微微眯了眯眼,转向了北瑶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你好,你就是夕风的邻居吧?”

但北瑶月置若罔闻,她甚至没有多看姬悠一眼,只是低头在包里翻找着房门的钥匙,无礼傲慢至极。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夕风连忙跳出来圆场,干笑着对姬悠说道:“那个……她叫北瑶月,不太喜欢说话,你别介意。”

“没事。”姬悠淡笑着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我先走了,记得你答应请我吃饭的事情啊。”

话音刚落,北瑶月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钥匙一歪,“咔”地一声插在了门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姬悠目光微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北瑶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朝姬悠的方向看去,却直接与他的目光撞击到了一起。

一边是面无表情,目中甚至带着冷意,另一边则是笑意盈盈,神色如常,四道目光激烈地碰撞着,火花四射。

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互相盯着对方的眸子以及面部神情,企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那个……”眼看场面愈发怪异,甚至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夕风连忙走到了两人之间,以身体作为掩体阻断了两人的视线,讪笑着对姬悠说道:“老姬,你先回去吧。”

就算她再傻,也不可能嗅不到两人之间那种怪异的火药味,只是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之间会有如此大的敌意——不,准确地说,是北瑶月对姬悠单方面的巨大敌意。

轻轻点了点头,姬悠望着北瑶月那目带寒芒的双眸,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夕风这小丫头年龄小,而且身体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她。”

北瑶月似是没有听到,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反应,甚至连目光都几乎未曾变化,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先溜了,下次见。”

说完,姬悠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唯有夕风在风中逐渐凌乱。

她烦闷地揉了揉头发,一时有种抓狂般的感觉。

——姬悠这个傻缺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北瑶月照顾?

况且,相比之下,明明北瑶月才是那个更需要照顾的人吧?

还有,谁是小丫头?怎么说话呢?我在玩泥巴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夕风有些不忿地在心中腹诽着,对着姬悠的背影悄悄竖了个中指。

“进门。”

见夕风站在外面发呆却迟迟不进门,北瑶月眉梢微蹙,出声催促。

“噢。”这才发现北瑶月已经开了门的夕风连忙应了一声。

刚走进门,她的手机便传来了一阵震动,是姬悠发来的消息。

消息上面只有五个字,极其简洁,却让夕风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小 心 北 瑶 月。”

——————

傍晚,华灯初上。

天空中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为夜灯中的新月市带来了几分清冷的气息。

从出租车上下来,北瑶月撑起了雨伞,站在车外等待着身后之人下车。

考虑到夕风的身体状况——当然,主要是她的身高问题,两人出门时北瑶月都会主动承担起为两人打伞的任务。

钻进了北瑶月的伞下,夕风抬头望去,面前是一座名为“景龙轩”的饭店。

眼前的饭店说是金碧辉煌一点都不为过,每一处装饰、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奢华,如此高调的装修风格,即使是用柰子想都能想象得到这里的消费水平到底有多高。

“记得我跟你讲的话。”北瑶月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不会忘的。”夕风略有不满地撇了撇嘴。

在前来赴约之前,北瑶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她们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

虽然对此夕风也能表示理解,但——她就是很不爽啊!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成为北瑶月的女仆之事,却唯独想让北瑶月的父母知道。

因为她想让北瑶月的父母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样一个变态!

这样的想法似乎稍微有些扭曲和阴暗了,但这也不能怪她,都是因为北瑶月欺负她!都是北瑶月的错!

“那就走吧,我爸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说着,北瑶月带头向内走去,夕风连忙快步跟上。

在迷宫一般的回廊中七拐八拐,被绚丽斑斓的装修晃得眼花缭乱,两人才终于来到了一个典雅的包间。

包间房门上方的牌子上写着两个漂亮的大字,不过看起来似乎是篆书,饶是夕风用尽了毕生所学的知识也没能认出来这两个字究竟为何,只能作罢。

推门而入,并不算大的的檀香木圆桌旁,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和他身旁的年轻女子笑谈着。

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身着一身端庄的西装,留着富有魅力的短胡茬,五官端正且立体,哪怕岁月无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也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尊贵和优雅的气质。

一表人才,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而他一旁的女子,看起来仿佛还不到三十岁,面色温和,眼角带笑,黑色的长发在尾部扎起,斜放在肩上。

在看到她的第一霎,夕风的脑中就浮现出了“大和抚子”(注1)这个词,她突然觉得这个词几乎是为眼前的女子所量身打造的,贴切极了。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望向了门的方向,在看清来人后,女子面带惊喜地喊道:“悦悦!你来了,快来,让妈妈抱抱。”

毫无疑问,女子是北瑶月的母亲,如月初华,而一旁的男子,则应该是北瑶月的父亲。

相比如月初华的激动,北瑶父则平静的多,他只是轻呷了一口手中的清茶,对两人微微一笑。

但如月初华如此热情的举动却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北瑶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两人相对的位置坐了下来,无言地从包中拿出了手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北瑶月如此对待,如月初华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并没有说什么,随即转向了夕风,刚张开嘴,却直接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一旁,北瑶父同样也是将目光凝滞在了她的身上,仔细地端详着。

“叔叔阿姨好。”

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甜美的笑容,夕风十分有礼貌地向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解释道:“我从小患有白化病,希望叔叔阿姨能够理解。”

她当然知道自己独特的白发绯眸会引来怎样的关注和质疑,因此在来之前她也是早早地想好了解释的方法。

毛发发白,虹膜呈红色,畏光,体弱多病,这些都是白化病患者的特征,与她身为吸血鬼的特性完美重合!拿来做挡箭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闻夕风的解释,如月初华和北瑶父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如月初华看向夕风的眼中更是带上了一种源自内心的心疼和爱怜。

——多可爱的孩子啊,花一样的年纪,却患有着白化病这种几乎不可治愈的绝症,不得不整日用虚弱的身体与病魔抗争,雪上加霜的是她还早早地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只能独自一人面对黑暗的未来,想必这些年来她一定过得十分痛苦吧……

想到这里,如月初华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因为常年无法与北瑶月见面甚至是交流,她的母爱无处奉献,早已进入了一种母爱泛滥的状态,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再领养一个女儿的原因。

因此,在听到夕风的处境后,她暗自下定决心,只要夕风同意被他们收养,她一定会给予夕风最纯粹的母爱,让夕风在有生之年能够重新体验到早已失去的亲情。

而一旁,夕风解释的话刚落下时,北瑶月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的小女仆一眼。

——这小家伙,说谎说得和真的一样。

这样看来,说不定,她有很多事情其实是骗自己的?

(注1:大和抚子,日语为“大和撫子(やまとなでしこ,Yamato Nadeshiko)”,在日本传统文化中,性格温柔稳重、言谈举止得体并且具有高尚美德的女性被称为大和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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