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时务?
对于安乐而言,穿越到了一个“古代”的异世界,就是时务。从一个疲于奔命又遵纪守法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依旧疲于奔命又遵纪守法的少女,就是时务。不同的是,在之前的世界里,遵纪守法能让她活下去。在如今的世界,遵纪守法却让她处于了危险中。
没有人知道,在妹妹险些被玷污,到买了凶器,要杀苟公子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少女,到底做了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的杀心,到底代表了什么,是否说明少女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穿越世界”里。
社会是个大染缸,每个人都是不同颜色的布,并且最终会变成另外一种颜色。染缸外的人,欣赏着染缸里的五颜六色,当成一种赏心悦目的大戏。
安乐觉得自己就是染缸里的一块布。曾经的颜色,未必纯洁如雪。如今的颜色,必然乱七八糟。她知道,自从自己对那苟公子起了杀心的那一刻起,不管苟公子是否是被自己杀死的,自己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穿越至今,安乐第一次想了那么多。
看着街上行人如织,安乐忽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或许真的一切都是梦,或许自己本身就是一场梦,或许自己根本不存在……
安乐感觉自己疯了,竟然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脑袋里胡思乱想的安乐,没有注意到路过的箱子里,被几个人堵着欺辱的小菊。
转眼看到街边摆摊卖水果的,安乐买了一些香蕉,剥开一个,张开嘴巴,吃的津津有味。然后很没有素质的随手丢了香蕉皮。
“小菊,赶紧跑,追上去喊她!”导演指挥着剧情。
几个地痞也心领神会,故意让开了路,小菊急急的推开面前的两个地痞,“夺路而逃”,寻到安乐的背影,便朝着她跑去,一边跑,一边开口,“少……”
啪叽——
小菊猜到了一个很无耻的路人丢下的香蕉皮,摔了个狗啃泥。她身后,几个紧追而来的地痞见状,竟是都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不过,此时镜头正对着,当然要继续演下去。一个常年跑龙套的地痞,反应最快,直接追上去,对着小菊就是一脚,“让你跑!”他的声音不算小,安乐应该是能听到的。
安乐确实是听到了,正要回头,却又忽然一愣,莫名其妙的撒丫子就跑。
导播室里,导演懵了一下,面如死水的继续指挥剧情,“你们……把小菊给……给那啥了吧。”
“是不是让徐浩出现,救下小菊比较好啊?”有工作人员提议。
“算了。”导演有气无力道,“没有揍那小子一顿!大概效果也不怎么样了。”又看着匆匆往家跑的安乐,导演很好奇,“这小子……”
噢!
看着安乐进了院门,丢下手里的香蕉,就直奔茅厕,众人这才恍悟。
过了许久,安乐脸色难看的从茅厕里出来,正好看到院子里的安静。安静道,“哥,你回来啦。”
“嗯,啧,我这肠胃有毛病,老是容易拉肚子啊。”安乐很是郁闷,“以前还挺好啊。”她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可能是那根香蕉。又不是什么剧毒之物,就算是坏了,也不至于刚吃下去就闹肚子。
呼出一口气,安乐又问道,“做饭了吗?”
“小菊去买菜了,回来便做。”安静担心道,“出去好大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啊?”
“能出什么事儿。”安乐倒是不担心,毕竟,这个世界里有没有汽车摩托什么的,出车祸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安静道,“不会遇到什么地痞混混之类的吧。”
“不可能!”安乐笑了笑,很肯定的说道,“小菊长得那么丑,该是多重口味的家伙,才会对她有兴趣啊。”
安静一愣,竟是无言以对。挤出一丝笑容,回道,“也……也不是很丑啦。小菊就是胖了一些。”
“一些?三些也有了。”安乐进了屋,坐下来,一手揉着肚子,嘀咕道,“感觉很饿啊……”
镜头切换到以泪洗面,又浑身凌乱的小菊身上。她一路抽泣,回到家里,看到安静和安乐,便哇的医一声哭起来。
安静赶紧上前,询问状况。小菊自然是期期艾艾的把事情说了,至于踩到安乐丢下的香蕉皮的事情,略过了没有提——导演觉得《大魏驸马》是个很严肃的古装言情剧,不是那种恶意搞笑的低俗剧情,“踩香蕉皮”这种剧情,不该出现!太不严肃了。既然难以避免的出现了,那自然是不能再提出来的。
小院里。
安乐一脸茫然的看着哭泣不止的小菊,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喜感。脑海中甚至该勾勒出了好几个饥不择食的重口味地痞,围着小菊欺辱的画面来。她承认,自己不该这么低俗无耻,但是吧……一个又丑又胖,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有十六岁,但怎么看也该有二十好几的女孩子,竟然被一群地痞看上了。这也太……太可怜了!
“咳咳……”安乐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想开点儿。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对于小菊,安乐是没有太多的感情的。为了她去跟那些地痞拼命?安乐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安乐的厨艺还不错,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以前在家经常做饭。虽然只有简单的一盘芹菜,但却也是香气四溢。
安静心下佩服,不由的赞道,“哥,你的厨艺真好啊。”
“呵呵,是吧。将来咱攒够了钱,开个小饭馆。”安乐道,“到时候,好好经营,日子也还过得。对了,小菊呢?怎么不出来吃饭?”
安静脸上多了一份哀伤,叹道,“她心情不好,早些睡了。唉,哥,那些地痞,实在可恶!小菊太可怜了。”
安乐点点头,也是唏嘘,“要不,报官吧。”
安静道,“没用的,那些地痞,据说都是这永乐城街面上混了久的,吃惯了官司,根本没在怕的。而且,咱们也没什么证据。就算有人看到了,大概也是不敢出来作证啊。”
安乐闻言,颇为认同的叹了一口气。
安静忽然又没了胃口,放下碗筷,有些担忧的说道,“以后我还是少出门才好。他们今日能辱了小菊,怕是将来,万一被我遇到,也是……”
安乐眉头微蹙,闷哼一声,道,“先吃饭吧,别想那么多了。”
吃了饭,又收拾了一下,安乐回了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安静最后的话,倒真是让安乐有些心中不安。安静长得很漂亮,红颜祸水啊。自己又不能整日里陪在安静身边,就算陪着,搞不好那些地痞也敢起坏心。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自己又不是干保安的!
真的该做点儿什么才好。
不然的话,万一哪天妹妹安静落到小菊那般凄惨,后悔都来不及了!
永乐街面上常年活动的几个小混混,安乐倒也是见过几次。上次晚上寻找苟少爷的时候,就见过那几个人。想来干坏事的,便是他们了。
翌日一大早,安乐把小菊叫来,问了问欺负她的那几个地痞小混混的样貌,便确定了自己昨夜的猜想。也不再说别的什么,直接去了码头上工。忙了一天,傍晚回到家吃了饭,安乐又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大街上转了一圈儿,终于被她找到了那些个小混混。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远远的跟着,直到那些小混混回了家。安乐看一眼面前小院儿,又贴着院门听了一阵儿,心下十分好奇。“这几个小混混都是住在一起的?”
她也懒得想这些破事儿,一转身便走了。藏在暗处,随时准备替安乐出手的秦师傅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间不早,懒洋洋回了住所,收工睡觉。
为了防备一些突发状况,秦师傅现在在永乐城中“定居”了下来,导演不许她收工回家了。
所有的工作人员的心情都很复杂,他们担心安乐搞出什么意外的突发状况,那样会很不好应付。却又期待着安乐能搞出点儿事情来,那样才能有引人入胜的剧情。不然,每日里的剧情实在是太无聊。
“先别睡!”已经宽衣解带准备入睡的秦师傅,又收到了导演的信息。她有些气急败坏,“这都几点了!”
“咳……安乐还没睡呢。”
秦师傅黑着脸道,“这小子!又搞个毛!”
“我哪知道!他偷偷出了城,在城外晃悠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守成的兵卒呢?就不能……”
“兵卒必须偷懒睡觉啊,总要给安乐一些‘方便’才好。”
秦师傅一时哑然。
……
城外,安乐手里抓着一个从码头处捡来的破麻包,在荒草从里一直转悠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一条红色的蛇。
这个柔弱的小女子,胆子竟然出奇的大,手法也很娴熟,直接就赤手空拳的捏住了蛇的七寸。然后抓着蛇,扔进了麻袋里。
导演都懵了。
“这小子……还有这种本事的?”他又哪里会知道,安乐以前在农村老家的时候,可是没少抓蛇。但转念一想,导演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了。大概是因为自己不自觉的把安乐当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事实上,她是个“男人”。一个男人,粗也一点儿的话,抓条蛇,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理清了思路之后,导演忽然惊觉。
这家伙,难道要……
不知道安乐抓的那条蛇,是不是有毒……
——
永乐城里,安乐回到了那几个小混混休息的地方,然后绕到屋后,捅破了屋后的窗纸,把麻袋里的那条蛇,续了进去。
不消多时,房间里就是一阵乱喊乱叫。
安乐十分满意,乐呵呵的回了家。
只是这样恶作剧一般的报复吗?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了。总比动不动就要杀人来的好应付一些。
不过,导演显然是想错了。
最近几天,安乐忙得很。
头一天,安乐在杂货铺子里买了不少铁钉,又寻了几块大小合适的木板,钉上几颗钉子。晚上的时候,安乐又去了那几个小混混的住所,将那些小木板,零零散散的摆在了院门口……
又过了一日,安乐捡了两块砖头,搭在了小混混住所的大门上……
第三天的时候,安乐又换了新花样,街头茅坑里,掏了不少大粪……
小混混们的日子过得恓惶,每天早上要为了剧情的安排,吃不少苦头。些许苦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痛苦的是,你明知道自己这么干,会很倒霉,但为了收视率,你又不得不这么干,更需要在遭罪之前表现的轻松惬意……
到了第四天,只是大门上的锁眼儿被堵了——混混们竟然欣喜不已。毕竟,这样的遭遇,远比被蛇咬、踩到钉子、被砸砖头,或是淋一头的大粪好受多了。
按照常理而言,混混们应该警觉了。
他们每日里出门,开始变得十分谨慎。即便知道安乐终于消停了,他们也还是得“合情合理”的小心翼翼。
导演也很生气。
他觉得安乐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整天就会这种小人行径,太可恨,也没前途。于是,他决定制定一套计划,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也得让安乐“雄起”。
安乐当然不知道自己又要被人“算计”了。她自己算计了那些小混混许多日,心里痛快。码头上的工作也十分顺利,小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原本的好心情,在遇到梁岩之后,终于变得恶劣起来。
梁岩受了导演的指示,来到码头上,对着安乐说了许多奚落之语。表面上,他嚣张跋扈,对安乐也是一脸的鄙夷。可内心深处,梁岩却是暗暗叫苦。安乐对付那几个小混混的手段,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俗话说得好: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跟君子作对,怎么都好,无非就是堂堂正正的较量。可得罪了小人,就很麻烦了。小人没有什么廉耻和底线,什么无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而安乐的人品,明显就属于小人的范畴。
把安乐给狠狠的挖苦了一顿之后,梁岩收了工,盯着屏幕上的安乐,看她注视着一旁抽着旱烟的老汉发呆的模样,梁岩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拨通了导演的电话。“导演!安乐不会想要烧了梁家的宅子吧?”
导演一愣,“不,不会吧。只是奚落几句,说点儿风凉话,哪能……哪能那么过分!”导演不觉得安乐会那么疯狂,直到收工之后,安乐没有急着回家,反而捡了一堆干柴回家,导演有点儿不放心了。
《大魏驸马》剧组很穷的!建一座剧场,很不容易的!
太过奢侈的画面,绝对不能出现啊!
好在导演多虑了,安乐只是看自家柴房里的干柴不多了,顺道捡了一些而已。对于梁岩的奚落,安乐其实并不介意。
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心怀怨恨的要害人家。
做人嘛,要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