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微凉,今夜边关的天空出奇的没有刮起风沙,一轮圆月皎然,悬挂在天空之上。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是不是曾也有哪位诗人也对着边关的月色颇有感慨。蜀桐走在军营中,她倒是没有吟诗作词那么雅致的情怀,但她却格外偏爱这边关的夜色,在江湖上漂泊久了,就会有一种身无定所的感觉。其实她有家,她也喜欢家人带来的温馨,她只是不喜欢家里人那种不顾及她感受给她安排好的生活。所以她才溜了出来,靠着一些小偷小摸为生,偶尔还会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而这些天,在祁临城的日子给了漂泊已久的蜀桐一种踏实的感觉,不用担心仇家追杀,不用顾忌在城里闹出事,反正还有那个傅远大将军给收尾。这样的生活,她还是第一次体会,那种就算面对狡猾的西域人她也有底气砸了他们的场子。这可是放在以前,蜀桐不敢做的。但是,蜀桐同样也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她踏着江湖而来,终归要随着江湖而去,这里的东西就算再留恋也不过是一时的,如这边关的月光,如这飘扬的军旗,如这高耸的城墙,再如那城墙一样守护一方的人。

想到这儿,蜀桐不禁苦笑,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潇洒到什么都不会留恋了呢?可是怎么一想起要离开,就会觉得舍不得呢?耳边忽然响起了短笛声,曲调哀婉悠长,似乎和着边关微凉的月夜相得益彰。

“怀安,这军营这怎么会有笛声啊。”蜀桐好奇地问向身边的怀安,而怀安则是饱含深意的一笑,

“估计又是将军吧,每到月圆的时候,将军都会一个人到城楼上吹笛子,记得上次还惹哭了几个想家的士兵。”

蜀桐看向城楼的方向,月光正照的那些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砖瓦微微发亮。

傅远坐在城墙上,眺望着关外望不到边际的大漠,背后是生活着上万人口的祁临城。平时板着严肃表情的傅远,在他锐利的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温柔与眷恋。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了吗?自从他离开故乡长安,驻扎在这边关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的岁月,他看尽了太多人世无常,祁临城从猩红血海到现在的安居乐业。这五年边关的大风黄沙磨砺了当初那个初来乍到的少年,将他催成了现在的边关将领。他有怀念,有骄傲,也有不舍与不甘。

傅远吹起了手中的短笛,笛声婉转,在音律里藏着的是思念,更是孤独。

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兄弟,几人已成这黄沙里的一粒尘埃。曾经念念不忘的家乡,如今已是回不去的远方。

月光,温柔的发凉,照在男人的鬓角,像是结了一层霜。一曲离殇就如此在军营的上方荡漾,传进了戍边战士的耳中,化作泪水。传不进逝去的英魂和天各一方的亲人,变成遗憾。

“一个大男人,吹这么伤感的曲子干什么?”忽然,一个不怀好意的女声打破了这城楼上惆怅的氛围。

傅远转头,发现是蜀桐正缓缓朝着他这边走来。也许是风的缘故,蜀桐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褶皱,但这些却并不影响她本就生得动人的脸庞,月光下的她更是美得不染纤尘。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傅远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夜里来这城楼上,他也不太喜欢难得的时光被人打扰。

“腿长在我身上,我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蜀桐用她惯有的小脾气说道。

傅远倒是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兀自地眺望着远方。

蜀桐看傅远不理自己,心里有些憋屈,明明自己是特意跑上来找你的,还高冷起来了。索性,蜀桐也来到城墙边,望向傅远眺望的方向。

就这样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蜀桐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开口说道,“如果那天你没有出现的话,我应该已经死在这大漠的黄沙里了吧。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蜀桐向来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无论是别人的恩或仇,她都会记一辈子。

“尽职尽责罢了,我还要谢谢你帮忙处理了城里那些西域人。”傅远说道,身为军人的他同样将是非摆的界限清晰。要是没有蜀桐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傅远还真不一定有办法这么快的解决西域的问题。

“过些天我也要走了,我这次已经在边关逗留太久了,我还要去浪荡江湖做我的逍遥闲人呢。”蜀桐说着,其实她的行程也没有规划,只不过是她害怕在同一个地方待得越久,感情就越深厚,她还不想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地方。有些感情虽然想要贪恋,但更多的是避而不及,因为她害怕自己会依赖上这个人带来的安全感。

傅远看了看蜀桐那双明镜似的眸子,道,“这些天有你跟在身边,感觉也挺不错的。平时的日子都是每天巡逻,士兵们对我跟多的是尊敬,难得会有人嘻嘻哈哈跟在身边打趣。你走了以后,我觉得我得让军营的风气不那么严肃了。”

蜀桐没有想到傅远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夜色和月光容易把人变得感性吧。

“的确,虽说是军营,但也不要那么死气沉沉的嘛,比如你们营里那个小眼睛的士兵就不错。”蜀桐忽然想起了那天主动和她打招呼的小眼睛士兵。

“是啊。”傅远悠悠叹了一句,思绪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知道吗?我刚被调到祁临城的时候,战争还没平息。当时主将战死,作为副将的我不得不穿起主将的战袍。”

蜀桐看着傅远闪烁着波光的眼眸,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傅远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当时我有两个好兄弟,都是同我一起来到祁临关的。他们一个叫郑飞,一个叫赵寒城,郑飞擅长骑射,寒城煮的一手好茶。”

“但是那一战,西域各国似乎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攻打祁临关。我冲锋陷阵,中了埋伏,郑飞为了掩护我撤退,死在了战场上。也是那一战,寒城为了诱敌深入,假意与敌军谈和,结果计谋被识破,寒城被敌军射杀在了城池下,就在我的面前,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临死前还包含歉意的微笑。”

“可是最后,那场仗还是打赢了,赢得很勉强,死了很多人。我站在城墙上听着士兵与百姓的欢呼,我甚至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死在战场上。”

“后来,西域人与朝廷签定了边境条约,双方停止战争,进行贸易的往来,祁临关才如今天一样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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