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定北府倒是相当的平静。

大概也和知府大人发动的整肃行动有关——那一夜疯狂爆发的案件,让一贯温文儒雅的知府勃然大怒,第二日重重责打了当班的衙役和差头后,直接命令赵德带领厢军关闭城门,连着衙役们一起,进行了全城的大搜。

效果相当不错,很是抓了几个想借着风浑水摸鱼的倒霉蛋,还有两三个上了海捕文书的贼寇也被一起清查了出来。

结果自然没有出乎意料,为了震慑全城,知府大人借了他们的人头一用,在菜市口斩完了,现在还冻得硬邦邦的,挂在城门上示众呢。

顺带着,那晚上的那些案子,也一起被栽到了他们的头上。

总而言之,除了这些没了脑袋的,以及那晚上死掉的耗子,对于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城中太平无事,幕后黑手也被斩断,这些时日里,我倒是清闲了许多。

借着对老太太晨昏定省的机会,将很多权力转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也没再去召赵全来见面。

老太太取笑我是偷懒,但是对于那些权力,却也没有放弃,顺理成章地继续接管了。虽然这些时日,她比之之前享着清福是忙碌了些,但是对我的笑容却反而更多了,态度上也更加慈祥。

很显然的,我的识趣让老太太相当满意,而得了空闲,我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读书、练字,甚至有了时间,一边在院子走廊上晒太阳,一边顺带着做做女红活儿,准备给赵老二织上一副围脖。

今天没有风,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斜斜地落在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我低着头,灵巧地拨弄着手中的两根长竹针。羊毛纺成的毛线在竹针的挑动下不断地编织出了一道道花纹。

这个也是个新鲜玩意儿,在这个世界来说,应该算是我的发明,这些年在定北城甚至省城都很是流行,各家后宅的巧手们已经逐渐玩出了很多花样,有些织法连我这个创始人都不太会。

这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捡起这玩意儿,好在还没有太过生疏。

刚织了没一刻钟,便看见院子外面碧荷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足下带风,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我略微有些好奇。

“夫人,二爷又给您来信了。”她一边带着某种促狭的娇笑,一边双手将信递给我。

“哦?这可来得真勤快!”我颇有些惊讶,低低地自语了一句,接过信封,然后将信拆开。

虽然文笔不佳,然而我刚读了两句开头,还是感觉到了那行文用词中的幽怨之意——大致是责怪我这些时日为什么没有及时给他回信,还追问我为什么将赵立给留了下来。

天可怜见,我也没啥办法——让送信的小厮给赵二隐瞒消息,那可以说是老夫人的爱子之心。我用自己这儿缺人为理由扣下赵立,事后也勉强说得通。可要是我回了信,却在信中说府中无事,那可就是欺瞒了。

所谓多写多错,不写不错。

即便可以说是为他好,然而这终究是个把柄,万一以后赵二厌了我,可是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还不如干脆不写,日后问起次就用此时府中诸事繁忙,无心回信来搪塞回去。

好在赵二终究是个直爽的汉子,跳过了这一段,后面的这股怨气倒是缓和了不少,开始吹嘘他自己武道修行的进步,以及干掉了几只妖兽,消灭了多少阴鬼。到了最后,那股得意的劲儿,几乎溢满了字里行间。

甚至某些字眼用词,还隐隐地透露出,等他收兵得胜回来,一定要对我这段时间的怠慢进行清算。所谓犁庭扫穴,以振夫纲,展示他身为丈夫的威风。

对此,我只是心中暗自呸了一声——这些时日我也不是吃干饭的,天天在小黑屋里面修行那“蛇吞龟藏诀”,别的不说,气血倒是凝练收束了许多,爆发力上或许没什么变化,但是论起耐力,我可不虚。

即使他有了突破……嗯,大不了就是半身不遂个半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最后,我还是有点心虚的——不过输人不输阵,死鸭子也得嘴硬。

两颊不自觉地升腾起了一丝微热,微微抬头,偷眼看了碧荷一眼,只见她正歪过脸看着外面,心中稍定,然后赶紧跳过了这段。

信件的后面终于谈起了正事,或者说,我觉得是正事儿,其实是泄露军机。

原来是赵二的军队要开始调动了——这些时日,虽然驻兵们一直在努力清剿妖兽和阴鬼,然而依然有不少村庄遭受了损失,里正和基层的吏员们将情况上报到巡抚衙门。寒门出身,一贯以爱民如子自诩的张巡抚便很快以保境安民的理由,给老兵曹下了文书,让他领着本部人马离开靠近城镇的营地,将驻地往北荒山推进,以最大限度地在山脚下堵住阴鬼和妖兽下山的途径。

当然,这遭到了包括赵二在内下面军官的一致反对——一方面,在这隆冬时节,远离温暖方便的城镇,去往荒郊野外驻扎,谁也不愿意,另一方面,赵二也是认为,这般前进,会使得队伍和其他驻军和乡勇的联系脱节,很有可能会冒上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按照大洪朝的祖制,文武分属,军中李将军还在指挥,理论上张巡抚是管不着他们这支厢军的。这封文书也没有李将军的署名,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不过现如今乃是文官得势,越过主管,插手军务乃是寻常之事,加上老兵曹又是个性子媚上欺下的,让他和巡抚顶撞,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打了几个没背景的军官几十军棍立威后,厢军也不得不出发了。

当然,以上内容有不少是我的脑补——赵二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我,他要拔营了,暂时收不到,也回不了家书,让我过段时间,等他安静下来再回信。

真是自作多情——我心里呸了一句,手上的活儿却紧了两分。信最近写不了,但是东西还可以送的,等过段时间,他安定下来,围脖也织好了,便着人将之前绣好的香囊和这个围脖一起送过去,表示一番心意——主要是让他的怨气不要太重。

不过,一封文书便想在这种时节出动兵马,连个开拔费车马费也不给——也只有这种完全不通军务的文臣才会做吧?亏得赵二他们镇压得力,不然的话,那群丘八们搞出哗变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放下书信,我如此想着。哪怕我并不熟悉这个年代的军中事务,然而那些丘八们的作风和作为,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这些事务和我没什么关系,也只是随便地想想罢了。我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了手中的围脖上——本来只是兴之所至,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现如今可不能随意了,可是关系到赵二回来后的生活。

还得费些心思,搞出点花活出来,我心里有些恨恨地想着——不然若是不够精美,赵二这个混球不满意,我又得吃上些苦头。

日子便这样在平淡的等待中度过。

一般来说,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冬日里北荒的后宅生活是相当枯燥乏味的。我将自己急着给赵二织围脖的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了老太太,老太太顺势相当乐呵地又接过了许多琐碎的家务事情。

于是,我的空闲时间又多了不少。

为了做好准备,我不惜将自己变成了半个饭桶,饭量增多了将近一倍,在小黑屋中的修行时间也增加了不少,花费我了不少的点数,以滋养、壮大气血。这些时日来,紫菱和碧荷都说我的气色愈发的好了。哪怕是在这寒冬腊月里面,脸上的皮肤也依然保持着水灵,如若凝脂,透着玉润般的光泽。

壮大自身的同时,我也不忘加紧对于对手情绪的削弱——为此,我将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织围脖上,搞出了不少的花式,终于在月底前,将最后的成品搞了出来。

对于这件作品,紫菱和碧荷都是赞不绝口,我自己的感觉也还算满意,在周围的妇人圈子中,凭这个,应该能博个“巧手”的称号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算算时日,赵二应该已经到达新的驻点了,不过他的信还没有来。具体在哪儿,他的信中没有说,我也不太清楚,围脖个香囊只能暂时先放着了。

手头上一时间突然没了要做的事情,我的心中居然有些空虚——前些时日一直忙着支撑赵家家业,等情况稳定了,又开始在赵二的威胁下全身心地投入到做女红上,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停下来,心态上居然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到以前的那种混吃等死的咸鱼状态。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贱骨头?

一连两三日,偏巧又是天天下雪,连晒太阳都难。我在后宅里憋着烤火,待得颇为烦闷,无论是练字,还是读道经,都没办法让我心定下来。

于是,等到雪后放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我便决定,再去李福那儿瞅瞅,有没有新的好玩意儿,给我薅点点数的羊毛——正好这些时日,点数消耗得挺快的,今年以来的收获,已经基本都填进去了,找一点来源回回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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