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对话将要结束的时候，另一段对话也马上开始。

“你在，看什么？”

优理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看到柳初阳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生出疑问来。

“额，跟苏忆他讲一句让他别瞎做那些担心了，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回答她的是切完屏幕给苏忆打字发消息的柳初阳，心道好险。

“嗯，说的，也对。”

或许是因为他声音还算冷静的关系，优理并没有发现柳初阳又说了一个谎。

“忆他，现在也快，到冰儿家，了吧？”

“额，冰儿？”

“嗯，冰儿，苏忆的，学生。”

“学生啊……”柳初阳嘴角抽了抽。

苏忆那家伙，还教学生吗？

他差一点就把‘就他教学生，别误人子弟吧’这句话说出来了。

“嗯，很厉害吧。”少女可爱地翘起嘴角。

尽管教一个小学女生听上去并不是很厉害，但少年认真备课的样子时常落在少女的眼里，也发自心底地想要为少年骄傲。

不过这种心情完全没传达到柳初阳这里。

大致可以归咎为相处模式的不同，和苏忆日常互怼除非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下，日常时基本上是不会为对方产生颇为矫情的感情的。

“啊，呵呵，应该吧。”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问题。

柳初阳自觉自己还是很有记性的和眼力见的。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会儿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惹神绘同学不开心为妙。

于是柳初阳当机立断，转移话题说道：“总之，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唔……也是啊，抱歉，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嗯，没事。”听到少女的道歉，柳初阳不自然地挠了挠额头。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一想到现在要说的事情是自己曾经得罪人的黑历史，就觉得心虚的要死。

“不用在意这点小事，你继续说吧。”

“……嗯。”

优理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又深呼吸一口气。

“柳初阳，先生。”

“先生？”

被少女正经严肃的表情感染着，柳初阳咽了一口口水。

“嗯，先生，你当时，说的一些事情，我很在意。”

“就算你这么说……对不起，老实说那时候说的事情我也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啊，这样啊。”

该说不愧是吓人箱吗？优理在心里暗自念道。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优理觉得自己肯定没办法那么容易接受，但是放在柳初阳身上，反而会觉得这种程度还挺正常的吧——这样的话甚至还会觉得有些轻松。

“不记得了？”

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的柳初阳只好点了点头：“嗯。”

就，非常的慌。

“那……”优理点了点头，最后一次的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问问，油管里，和我长得，很像，又会拉，小提琴的，女孩子，究竟是谁呢？”

眼眸一瞬间从软弱转变为坚定。

柔柔弱弱的部分几近消匿，留下的只有带着结婚证上门的，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啊啊……这个我有印象，小时候在表哥那里看到的，初见神绘同学的时候我还有点惊讶呢，毕竟你们有着同样的粉色头发，这种发色其实还挺少见的。”柳初阳恍然大悟地回想起来当初说的事情。

不过，这个事情很奇怪吗？

“额，那难道是神绘你的姐妹啥的？然后家里人不让这样的。”

柳初阳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自己觉得很蠢，但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老顽固的蠢货觉得直播这种事情不务正业并且伤风败俗。

“嗯，说对了，一半。”优理回忆起那个时候，只是有些灰败的笑了笑。

有几分怀念，但更多的感情几近憎恶。

这时候，少女真心感谢在自己旁边的人是柳初阳，而不是对什么事都很敏锐心思细腻的忆。

“我的家里人，当时，确实，很不愿意，我这么做。”

“所以说那种老顽固真是……欸？”

柳初阳觉得自己人傻了。

“神绘同学……你？”

不对吧？

柳初阳虽然常常被苏忆批评为ky怪，没情商的究极傻瓜，但他也是能看出来的。

直播页面里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女孩儿，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贤惠的少女——从根本的东西，就完、全、不、一、样！

“老实说，虽然确实有些像，但完全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混乱之下，柳初阳完全没有顾忌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但是，的确，是我。”

优理对这种质疑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她长年累月的努力，就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不敢相信，之前，先试着，相信吧。”

如果是忆，肯定会这么想的。

优理看了看旁边的柳初阳，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如果是忆的话，就会很快地接受，想方设法地安慰自己，告诉他的话，自己的心情说不定也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的那么沉重。

但是……不敢……！

“……气质，真的相差很大。”

“嗯，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情。”

优理…不敢。

少女强撑着还算镇定的脸颊，轻轻说道。

“所以，在这方面，很努力了。”

“是吗……这个意思就是，之前发生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优理缩了缩肩膀，点了点头。

不止是当初发生的事情，还有那次事件所导致的后续的一切。

都是，那么的，让优理……！

“这样啊，那还真是……对不起。”

“诶？”

优理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柳初阳会向自己道歉。

啊、不对，他是好人这样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

“所以说，偶尔显得没存在感也是……”

“唔……嗯，被你，发现了啊。”

优理似乎尤为惊讶。

“额，怎的，你觉得很惊讶？”

“啊啊、不是。”对于少年的质问，优理心惊胆战的连忙摇头。

再后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觉得，我这点事，可能，不算事。”

“……额，这不可能吧。”柳初阳这次换上了看傻瓜的眼神，用‘虽然我不明白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的口气断然说道。

“直播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一般能发生的事情都会很糟糕吧？”

“唔……明明，不太清楚。”

“嗯，当然啊，难道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柳初阳说的就像是他深谙此道一样。

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禁让优理心想幸好这里没有更懂行的人在。

如果有的话，柳初阳绝对会很尴尬的——这般想着，连心情都轻松了一些。

顺带一提，温柔善良的优理似乎认定了柳初阳说的话应该是不靠谱的错话了。

“唔，我也，不知道。”

优理摇了摇头。

“不过，确实……是很辛苦的，事情。”

“……嗯，肯定的啊，尤其我看你那会儿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吧，对那时候的小屁孩来说，很简单的事情都很糟糕。”

“……”优理觉得哪个时候的自己其实没柳初阳说的那么软弱。

冠以真正的‘神绘’之名，那时候的自己无比的强大——

应该吧。

不，其实就像柳初阳说的那样，那个时候的我一点都不强大，只是遇到很简单的事情，就崩溃到什么都不想做。

因此，才会被‘神绘’之名抛弃，罪有应得。

“……”这样的话，想到那个时候任性独断的自己，优理就会很讨厌。

就是她，让神绘优理，变成了优理。

又自大，又无耻。

优理暗自在心里照常的诅咒。

“嘛，不过小屁孩都是这样子的，一点屁事就搞得天崩地裂似的——，额，当然不是在说神绘同学你啊，你遇到的事情遇到的是特殊情况…比较格入的状况。”

“……嗯。”优理完全听不懂‘格入’的意思。

但感觉上不是什么好词。

“总之啊，那个也没关系，小屁孩是这样的，但也是因为这样，才需要大人存在啊。”

柳初阳坦然的，仿佛理所当然的，说道。

“小孩儿承受不了的话，找大人的话就可以甩开自己的过错和责任，很惹人讨厌吧，这些熊孩子们，真希望他们赶紧长大，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没有任何的迷茫，相当司空见惯甚至让柳初阳觉得厌烦的普通事件——

优理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了，她记忆中的第一次，是非常亲密的友人和她讲自己家爸爸妈妈明明很多事情都很随便，偏偏她一有事就麻烦的要死。

如果这个不算的话，那真正的第一次就是自己那个授课的老师一边抱怨着‘这不是正常的孩子和正常的家庭’，一边说着真正的小孩儿，是会像大人撒娇的小孩儿。

很奇怪吧？

明明在别人口中是如此普通而又正常的事情，优理却一次——一次都好、一次都没有经历过。

在另一边，柳初阳完全没有注意到神绘同学的异样，只是确实觉得有点怜悯的说道：“……唉，总之那个时候肯定会很糟心的啊，我虽然没实际遇到过，但没吃过猪肉也可以看猪跑，所以差不多可以想象出来。”

“唔……”

“嘛，不过最重要的是。”

柳初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终于像普通的男生一样，想要安慰身旁伤心的女生朗声说道。

“你不是很在意苏忆那小子吗，连告诉那个神经敏感的家伙都不想告诉，就足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吧？”

“……欸？”

完全没有想到的话，从少年的口中吐出。

“咳，总之，就是这个样子。”

为啥我要说这种话啊——他不好意思的轻声抱怨。

“我会帮你保密的，苏忆都不会说的，相信我吧！”

她眨了眨眼，然后觉得很不可思议的……

“嗯，谢谢。”

轻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