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铭一行人开始了前往战争之神布瑞特领地的旅途。此时正是天刚亮的时候,而且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尚未完全干燥的地面再次被雨水润湿,每次迈步都会陷下一指深。

穹铭队伍的脚印划成了一条弧线,由教堂大门延伸向通往战争之神领地的窄桥,与玲玥离开时所留下的足迹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以往立足于黑夜的生命之神教徒们如今走在白昼之中,甚至还冒着被称作“天灾”的雨,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恐惧或担心的意思,尽管怀着各不相同的想法与心情,但他们确实接受了在往日与亵渎挂钩的种种做法……

谁知道这样巨大的转变源自何处呢?前几日的惨案?侍卫穹铭与众不同的指引?还是他们的本质便是如此多变的?亦或都有?

在大多数人看来,对这样既定的某些事实追根溯源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反正,设想是如此,现状是如此,眼前的设想和现状应该受到重视,其余的都没有深究的意义。

穿过在雨中被泡得有些膨胀的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架浅蓝色的窄桥。

神谕称其为“窄桥”,其实也只是因为它太长,以至于显得太“窄”罢了,它的桥面是平的,能够供至少十人并肩通过,然而两边都没有扶手,下方就是传说中用以放逐亵渎神明之人与“劣等生灵”的“遗忘之地”,这让众人一路走来都如履薄冰,不敢向边缘靠近半步。

“所以你现在做好决定了吗?”穹铭回头看向之前那位奇怪的教徒,他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其它教徒离他有几十步的距离,唯独那位教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也并不对此感到奇怪。

教徒听到他的疑问,眼中不自觉地闪过胆怯和为难,但看到穹铭那坚毅而不容敷衍的目光之后,感性还是催促理性迅速作出了明确的回答:“如果您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能够让我……达到‘那些’的话,我愿意从今以后将自己的信仰改为战争之神布瑞特。”

没经过多余的思考,发誓效忠于“异端”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自然得像是发自内心的崇尚,尽管有诸多明码标价的义务作为一步登天的权衡,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穹铭的邀请。

“你能答应当然最好不过了——你叫什么名字?”穹铭一边走一边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前方延伸到桥面与天相交的地平线,黑色面纱已经摘掉了,帽兜随意地耷在脑后,一头黑色乱发随着他的前行的步伐微微飘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座桥是联通四个浮岛之间最短的一座,照这样的速度行进大概两天就能到达战争之神的领地。

“昔黔……”教徒小声且有些含糊地回答道。

穹铭金色的眼眸依旧在迷离,话语中却多了一股莫名的愤怒。“哦,那昔黔啊,有一点你没有理解清楚:你效忠的人是我:穹铭,而不是那个自称是‘战争之神’的布瑞特!”

“啊?那……您的意思是想……像那个叛徒一样……和神明对峙吗?”教徒昔黔被穹铭的话给吓住了,面纱左边的结在他张嘴的那一刻松动,好在他的反应足够迅速,在面纱垂在右侧之前重新系好,让面纱继续遮挡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瞪大的眼。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是他……他们逼我的。你知道吗?神明……欺骗了我,背叛了我!”穹铭的声音很大,但音调却压得很低。

“什么?”昔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记得神明降世前的世界吗?”穹铭话中的怒意似乎消失了,转而多了一丝无奈,没等昔黔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地接了下文“那时掌管秩序和律法的……还是那些自称‘有能力’的人。

我都不好意思用异端来形容,它们简直是‘异类’,无处不在的动荡和灾难,它们都视而不见,兀自做着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我曾经向它们提过有利的建议,可换来的却是排挤和讥讽,它们说我做的都不是最优的决定,可事实上……对普通人而言,它们的做法是荒唐至极的。

我是真的没想到啊!普通人和所谓的‘有能力’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隔阂。我本以为这些毫无缘由地获得权力的人会有多么高尚,可事实证明二者从来没有任何关联。

我对世界的认知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像它们的决定一样错得离谱……我开始反对它们,可换来的是更多的讥讽。

你知道布瑞特当初是怎么说的吗?‘我希望能够救赎你们,为万物创造一个平等的,不存在权势与阶级的世界,让万物都拥有永生的权力——现在是我们斗争的时候,我们需要推翻它们,然后一起建设一个崭新的世界’……”

明知这段话还有下文,但穹铭却不敢继续回忆了,“至于他创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你到了那里后就会看得一清二楚,反正他违背誓言在先,我的目标也很明确,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所有神力和权力让给我,我不奢求他这么做,而且目光也不会这么短浅……”

“那您的意思是……”昔黔听出了穹铭的言外之意,脚步也开始不稳,“现在我还可以选择退出吗?”

穹铭冷笑着,抽出那把黑色匕首化成的长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你的处境,我不想和别人做那种鱼死网破的事——至少不想在这方面做。”

“好吧,我只是问问,我不准备改变我的决定……”昔黔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一起和穹铭这个“生命之神的侍卫”兼“战争之神的教徒”走上一条不归路。

……

“话说……如果您一直都怀着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您的斗篷一直没有变白呢?”无声地走了一阵,昔黔突然问道。

“因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斗篷啊!一件普通的,不会出卖主人的斗篷!”穹铭突然大笑起来。

那冗长的黑色队伍依旧在窄桥上缓缓前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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