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挽着艾萨克的手臂,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然而,门内的景色,却让两人惊讶不已。
没有想象中的宾客,甚至连侍女或侍者这类人都没有,芙兰朵一个人穿着洁白的裙子,在这布满了华丽红色的桌上忙碌着最后的食材。
令人意外的是,这桌子上的各色食物,竟然和艾萨克曾经见到的那些完全不同。
颜色上非常的正常。
如果尝一下的话,会发现味道甚至比艾萨克曾经吃过的那一顿都要好。
看来芙兰朵在这两天里是狠狠地学习了一阵。
“呜!”琉璃原本高涨的气势顿时被压低了些许。
“啊,你们来了啊。”
芙兰朵把一枝红色,极为鲜艳的玫瑰花放进花瓶中,转头面向了琉璃和艾萨克。
一时之间,她那融合了华美与清新的长裙和那典雅的容貌,再度将琉璃的气势打压了下去。
如果是以前的话,琉璃那兼具了神秘和诱惑的气质,想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和芙兰朵平分秋色。
但是现在嘛…
完全就是炸毛猫耳族新婚妻子的氛围。
艾萨克感受着自己快要被挤碎的手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欢迎二位大驾光临…”
芙兰朵的声调仍旧是那样,似乎没有什么能将她的情绪改变似的。
“公主殿下,贵安。”
琉璃虽然炸毛,但是很快地就将自己的情绪掩盖了下去,脸上露出了非常标准而灿烂的微笑。
同时,左手在艾萨克背后轻轻一扭。
“啊,公主殿下,贵安。”艾萨克朝着芙兰朵微微躬身。
因为被抓到了后腰,琉璃还很熟练地改变了抓着的方向,所以艾萨克弯腰弯得比普通的要更深一些。
“嗯,我了解了。”
芙兰朵微微地点了下头,但是却很快地将目光移到了琉璃的脸上,而不是像平时那样,会在艾萨克身上停留许久。
“你们,想必在疑惑,为什么这场宴会只有我们三个人吧。”芙兰朵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了“请”的手势,似乎是在邀请二人入座。
不过,她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自己率先坐了下来。
艾萨克和琉璃这才跟着落座。
“至于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恐怕二位已经知道了吧。”
芙兰朵微微一笑。
然而这个笑容,却让琉璃如临大敌。
“我拒绝。”然而在两人开始唇枪舌剑之前,艾萨克就率先道。
他将坚毅的目光投向芙兰朵,以此来展示他的决心。
“我这一生,都只会爱琉璃一个人。”
两人看向他,眼中都是同样的爱意与惊讶,只是一人眼中还有着遗憾与些许怨念,另一位则是些许羞涩和开心。
“我知道。”但是芙兰朵却没有因为这话而动摇:“所以我邀请的不是你,而是她。”
芙兰朵站起身,看着一旁的琉璃,长时间养尊处优所产生的皇家气质如同洪水一般压向了琉璃。
但是,琉璃并没有被压倒或是害怕,她站起了身,用毫不畏惧的目光挡住了芙兰朵的压制力。
“那就来吧。”
芙兰朵面朝琉璃,指了指宴会厅里面的空间。
“我们到里面去说。”
艾萨克看了琉璃一眼,而琉璃则是回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随后就跟着芙兰朵走进了里面。
在关上门以前,芙兰朵朝着艾萨克微微躬身:“如果没有胃口享用美食的话,那就请最后履行护卫的职责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关上了门。
而在这间有些宽大的房间里,现在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
“你是什么意思?”
琉璃率先出声道:“为什么要这么死缠烂打?”
“这是最后的一次了。”芙兰朵没有任何动摇:“不,应该说,这才是我最后的任性。”
“如果今天不能说服你的话,我就彻底放弃,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芙兰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背靠墙壁的一张书桌旁,“咔咔”地扭动了几下开关,取出了两张纸,放到琉璃面前的桌上。
琉璃定睛看去,瞳孔微微放大。
“这是父皇给我的选择。”芙兰朵似乎不是在说自己似的,用一副毫不关心的口吻道:“要么,去北境,作为和亲;要么,在这里以公主身份被刺杀假死,要么藏在帝国的阴影中,为国效力,要么彻底放弃权力,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琉璃忍住不张了张嘴:“为什么…?”
“呵。”芙兰朵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笑容:“这是我向父王请求的。”
“如果这次,没有得到他的话,我就要彻底忘了他,去嫁给一个我不认识也不爱的男人。”
芙兰朵说着,低下了头,但是很快地又重新抬了起来。
“如果我成功了,我就躲起来,和他过一点小日子。”
“当然,我没有在用我可能受到的命运来引起你怜悯的意思。”
芙兰朵的目光中如蕴刀剑。
“我只想向你说明,既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我得到他的可能那么低,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没有骗你的必要。”
“你想说什么?”琉璃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的读心发动了,而这时候她读到的…
是一个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的事实。
“你…还没告诉他吧。”然而,芙兰朵的嘴唇却并没有顾及她的感受,自顾自地开合。
“你的生命,远比他要长这件事。”
琉璃的心顿时揪紧了。
“等到他变得苍老,驼背,老眼昏花的时候,你还依旧像现在这样,美貌如花。”芙兰朵继续说着:“而到那时候,你们还相配吗?”
“的确,他依旧会爱你,但是以他的性子,会像现在这样,和你腻在一起吗?”
“我…”
“不会的,他一定会远离你,没有征询你的意见就和你分手,留下一封信,然后自己一个人死去。”
琉璃说不出话来。
因为芙兰朵,说的是对的。
艾萨克,就是这种人。
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
“不仅如此,等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把他留在身边,最后也只会加重他的痛苦而已。”
“而且…”芙兰朵,依旧无情地述说着。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诶?”琉璃有些发懵。
“他应该没和你说吧,他在我这里换了一个宝石,能够延长寿命,但那是没有祝福的真正的灵物,世界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
芙兰朵低下了头,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臂。
“他现在身上有多少祝福,你知道吗?”
琉璃的浑身都如同被罕见的电流魔法命中了似的,不住地颤抖起来。
“七十八种…”琉璃想起了自己曾经给艾萨克做过的检测。
“这样啊…和我所想的差不多呢。”
芙兰朵低声道。
而此时,两人想到的也是一样的东西。
祝福蛊。
这是一种医学术语,专门用来形容身具多种祝福的人,身上的祝福间产生异变,进而对受祝福者产生伤害的一种病症。
除了可能冲突的祝福间相互倾轧造成伤害,取消祝福造成的器官衰竭、改变祝福的效力,或者承受祝福总量过大,都有可能造成这种病症。
而这种病的治愈率…几乎是零。
换言之,如果艾萨克想要为了琉璃而在身上施加更多祝福,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陷入极其悲惨的状况中,就算能活着,也会非常的痛苦。
其实现在的艾萨克已经有这种倾向了,只是最近动用魔力的量和战斗的次数减少,因此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芙兰朵看着琉璃那颤抖的身体,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艾萨克和我在一起的话,这个问题就能得到缓解了。”
“我也不需要什么正妻的位置,只要保证在他的心里我有一定地位,将他在你身上的爱分给我一些,让他不再执着于悠长的生命,就可以避免痛苦的命运。”
“只要他不再执着于你,就不用去寻找祝福,到时候就能慢慢地寻找减少他身上祝福的办法,让他能够从勇者短命的命运中解脱。”
芙兰朵的话语,充满了诱惑。
“我…可是…”琉璃动摇了。
芙兰朵说出来的事实,让她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艰难了起来。
“只要你开口的话,他一定会做的吧,日久生情….”芙兰朵走得离琉璃近了一些:“我不否认,这当然不是全为了他着想,我也的确有私心。”
芙兰朵注视着琉璃,但目光却开始变得柔和。
“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我已经说得很轻了,魔女的配偶…那些传说…”芙兰朵如同下达最后通牒似的,道。
“我…”琉璃的眼眶中,甚至已经出现了些许泪水。
“请恕我拒绝。”
然而,就在这一切陷入僵局,琉璃不停地动摇的时候,艾萨克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将琉璃包覆,如同大鸟的羽翼一般,充满了安全感。
好像只要在这里面,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艾…艾萨克…”
琉璃愣住了,而芙兰朵,则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
“所以我才会说…我根本就没有赢面啊。”
微小的声音,芙兰朵对自己说。
“我要受什么苦,做什么事,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艾萨克看着怀里的琉璃,但嘴上说的话,却是朝着芙兰卡去的:“而且,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我这么一个短命的家伙,能娶到一个魔女当老婆,明明是我占了便宜才对。”
“是我在她心里刻下了忘不掉的痕迹,所以要说有罪的话,应该是我才对。”
艾萨克笑了,笑得很坦荡。
“再说了,我可是勇者,创造奇迹什么的,是我的强项。”
琉璃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了,她一把扑进艾萨克怀里,低声地啜泣起来。
芙兰朵看着面前的二人,原本就很低的头,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