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玥前脚刚跨出敞开的大门,身后的黑暗就被从窗口透进教堂的“光明”掩盖,通过抽签决定跟随她的半数教徒排起长队,和她一起向西方走去。

她已经没什么可选的余地了,暂时离开,然后在应该回来的时候回来,这是最后的解决方法。

自始至终,她都是“冒失”与“无知”的代名词,就算穹铭用沉默来作为对她的评判,她也依旧认为自己是罪不可赦的,也许这在她看来也是赎罪最后的机会吧……

雨后迎来的骄阳把四壁光滑的教堂照得锃亮,地面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格外松软,走过之后会留下一串不浅的脚印,低洼处尚未渗入土中的雨水正泛着白光,诏示着那些本不应该出现的转变。

在穹顶破碎后,天空的色彩由灰白转变成了一种渐变的蓝色,离太阳越近,色彩就越淡,蓝的最深处匍匐在地平线上,无限接近于黑,最浅处与太阳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无限接近于白。

这幅有些怪诞的画面与过往所见截然不同,却没任何人对此感到奇怪。

被阳光覆盖的大地呈现出一片黄白混杂的奇异景象,亮得令人睁不开眼,黑色斗篷连成的队伍如同一条细长的分界线,将浮岛分割成不规则的两份,浩浩荡荡地延向未知的远方,一个在神明口中由金属与某种单一色彩构筑成的世界……

“也许你在那里会过得更好吧……如果那里会更适合你的话,你这一去,最好还是不要回来了……毕竟……”穹铭看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传来几句强词夺理般的辩解,轻描淡写地冲刷着心中久违的罪恶感。

“我几时又开始这样悲天悯人起来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保持冷静,保持理智,拜托了,穹铭——

不要让别的思绪动摇你的意志。

不要被多余情感转变你的目标。

毕竟你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们会变成你的绊脚石的。

还是说……

算了,算了……要不先缓缓吧……”

穹铭看向生命之神安凯瑞的雕像,背对着应该与他同向东走暂时追寻战争之神布瑞特的教徒们,内心被复杂的情感充盈。

白昼已经来临多时了,然而穹铭既没下令“出发”,也没下令“回去”,空气中弥漫着浮躁的气息,不少人已经已经不耐烦了,发出强压愤怒的交谈声,更有甚者趁他不注意溜出了教堂,他其实很早就已经发现了这类人的存在,但并没有当众拆穿。

“你们先回去吧,关于去追寻其它神明的这件事,我还需要斟酌一下——哦对了,劳烦各位回去后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神明和教皇都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仅次于教皇的神职应该处于什么地位?

还有,如果现在神明对你们下了一道与之前神谕不符的命令,你们是遵守还是不遵守?不遵守的话是否就是亵渎?这样的人,如果交给你们处理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众教徒对穹铭充满暗示的提问面面相觑,但看到他挥手示意离开时,也就收起了最后的戒备,一哄而散。

而他的目光则滞留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上。

“安凯瑞啊,‘伟大的生命之神’啊,你真的有如此神力么?

你真的如此高大、如此遥不可及?

还是说您归根结底也如某个自称神明的家伙一样——虚有其表、除了说空话以外一无是处?

我想是后者把?一定是……所有的神明其实都是后者吧?对吧?

雕像真的证明不了什么,也许在他们看来的确如此,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在看清眼前景象之前我也一直以为……”

穹铭对着雕像喃喃自语,金色的瞳孔起先在无意识地放大,而后迅速缩小,他莫名有了一种心潮澎湃之感,风把虚掩的黑色大门推向两边的墙壁,灌入只有一人翘首伫立的教堂,宽松的斗篷在从背后吹来的气流牵引下紧紧贴住脊背和后脑勺,兜帽前端很自然地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心里有很多话,但不能对任何人倾诉,除非得知此事的所有人都百分百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表面上如此,内心也要如此,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估摸着所有人都已经回到帐篷,穹铭提起兜帽遮住双眼的部分,小跑着出了教堂。

玲玥带着半数教徒离开后那些黑色帐篷也空了一半,但只要沿着他们离开时的脚印走,总是能找到另外半数人的,把第一个帐篷的门帘拉起,里面正在谈笑的几位教徒被穹铭吓了一跳,连忙整理好仪容,正襟危坐:“侍卫大人?您怎么现在来——”

“有件事要补充一下……你们还记得教皇他对那个叛徒说的话么?”穹铭打断众人的疑问,自顾自地反问道。

“我们当然都记得,不过您……您说的是指哪句?”那些教徒的斗篷都是绝无瑕疵的黑,不得不作出的回答里带着几分心虚。

“教皇当时说他‘连灵魂也应该赶尽杀绝’,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走,我们应该先找到沧宇的灵魂,然后把它赶出去,这样才算把我们应尽的义务给办好了,神明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有个交代——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明白!”教徒们先后回答。

“那我们今天日落的时候就出发,我们你们找到后就跟我说一声,接下来的交给我吧。”穹铭说完就大步离开,没有多给教徒们任何提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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