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离开张大成的回忆,来到他的梦境中。四周出奇的安静,有点像行走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连心跳都异常清晰。
街道对面是湖,湖边站在八个威风凛凛的勇者雕像,张大成坐在湖心的石头上。
张目望去,许川能看到他眼里的光,跟现实中的萎靡简直判若两人。
在这个世界中,时间的掌控权在许川手中。
也就是说,他随时可以除去张大成的“时停症候群”。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弄清楚他的能力是什么。因为强行处理会有什么后果,他是知道的。
“过来过来。愣着干什么?”
张大成招了招手,让许川过去。只见张大成手一挥,云朵生起,飞鸟出巢,湖水也“活”了。
许川眉头一皱,在附近逛了一圈,心中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这个世界是张大成幻想出来的,所有的事物都来自他的想像,这就是他的能力。
在梦境中的他,是类似于造物主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但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都是不该存在的,包括他自己本身。
在张大成的记忆中,在他被巨龙的吐息杀死的那个瞬间,突然发生的时停现象使他以某种形式活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许川不知道,或许没人知道。
又逛了一圈,许川走到湖边,抬头扫了一眼雕像,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
只见所有的雕像,都长着同一张脸,穿着同样的衣服,拿着同一柄剑,只有表情不同。
“怎么样?是不是威风八面?那是当然了,我可是最强的勇者。”
张大成脸上挂着自满的笑容,指着雕像冲许川说。
许川在他面前坐下,紧接着开口。
“还行,也就那么一点点威风。”
“张大成,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不无聊?”
张大成摸着下巴,说:“三年多了吧。不无聊呀,我想变什么就变什么,怎么可能会无聊呢。”
“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跟我一起保护这个世界吧。”
说着不无聊,又让许川留下,这不摆明了自相矛盾么?
居然三年多了,估计这就是他的“时停症候群”的集中体现了。
发生在时停之时,被剥离出现实,时停消失之后成为游走在现实和幻想中的人。
不得不承认,确实非常棘手。
这不是一般的时停事故,而是由于时停进一步引发的综合事故。
这下就轮到许川头疼了,这么特殊的事故,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除非找出原因,否则就算他清除掉这个世界,也没办法让张大成回归现实。
既然如此,那就单刀直入吧。
许川:“张大成,你想离开这里,回归现实么?”
张大成:“不想。我走了,亚利斯德兰就不复存在了。”
许川笑了笑,摸着下巴说:“就算你不走,亚利斯德兰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利兰也同样,我都看到了。”
一听这话,张大成的眼神暗了一下,嘴巴有些发干,整个人一下子陷入悲伤中。
“我知道的,但我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说着,张大成张开两指,一根点着的香烟凭空出现。
抽一口,香烟头上的火星亮了一下,却不再向下燃烧,吐出的烟雾定格在嘴边,一圈又一圈。
许川忍不住摸着下巴,伸手去触碰烟雾,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烟雾没有飘动,反而直接消失不见。
“有意思,看来你为了创造这个世界,花了不少功夫啊。”
“那是你的打开方式不对。”
许川微微一笑,企图从他嘴里再套出一点东西。
“你说你无所不能,那为什么还要去酒馆吃东西呢?你不能变出食物来么?”
张大成一时语塞,默不作声的看着许川,许久过后耸了耸肩,很不情愿的开口。
“能,但不好吃。而且酒馆的食物有种熟悉的味道……一种跟利兰公会一样的独特香味。”
“为什么不把同伴们变回来呢?”许川问,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良久的沉默。
许川似乎陷入了僵局,虽然套出了不少信息,但是不管他怎么思考,都想不出处理这个事故的方法。
他藏得太深了,而且还非常执着,生了根一样的扎在幻想中。
说起来像烟雾这种没有生命的物体,一碰就会消失。
那么除了活物以外的事物呢?
比如那些雕像。
许川一下子来了兴趣,起身走向湖边,靠近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将手放了上去。
在手掌触碰到雕像的瞬间,灰白的石头表面龟裂出无数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砰!”
意料之中,它消失了,无声亦无息。
许川绕着湖边走了一通,所有的雕像无一例外都在他接触之后消失了。
紧接着,许川将视线转向这片湖,蹲下身子,企图将手掌平放在湖面上。
“别碰!你在干什么!”
然而,已经有点晚了。
就在许川的手掌触碰到湖面的刹那,整片湖水。
消失了,剩下一片荒土。
此时张大成的身体出现几团重叠的身影,像错乱的像素人,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混蛋!你都干了些什么!!”
张大成怒气冲冲,但似乎非常无力,处于一种十分虚弱的状态。
看着张大成的样子,许川联想到他以前处理过的事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与其说这个世界是张大成幻想出来的,不如说它是不存在的。
天空是不存在的,陆地是不存在的,周围的建筑是不存在的,飞鸟和游鱼都是不存在的……
对啊,幻想本来就是假的。
许川转过身去,突然觉得自己贼笨。
此时张大成的表情很微妙,欢喜忧愁苦难解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抽象得不能再抽像。
看来可以开始处理这个事故了。和往常一样,消抹掉错乱的时间线,让一切回归正轨。
张大成瞪着眼珠子,问:“你做了什么!你这个混蛋!”
许川走向张大成,紧接着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试图让一切归于平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时停事故中获得的能力,应该类似于‘我的世界’的构造能力。”
“而作为创世主的你,本来也是不存在的,对么?!”
错愕、惊吓的表情在张大成脸上上演着一出大戏。
然而许川根本就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再次诛心。
“你本该是不存在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