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山的这些弟子们手中无剑，那便算不得真正的剑修。

若要进太白山门七峰，他们就得手中有剑。

那么，剑从何处来？

“从剑峰来。”

……

明长老带着外山的数十名弟子离开剑庭，沿着溪水往上游去。

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山峰之前。

太白诸峰被称作青山，便是因为即使冬天，除非大雪封山，放眼望去，眼中都是青色。

可眼前这山与别的山峰不同，山上的植被很少，一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嶙峋山石，甚至有种光秃秃的感觉。

山峰下方的崖壁间有很多洞，洞口很小，边缘处却光滑，似乎是被什么事物刺出来一般。

白玲珑心想，那应该是剑吧，而且是很锋利的剑。

少女曾试过用沧溟往石头上扎，一戳一个洞，和这山上的差不多。

山峰上有大半截是笼罩在一片云雾中的，肉眼看不清更上面的情况。

这里是剑峰，万剑丛生之地。

剑宗七峰中并没有剑峰这一脉，剑峰之上平常也很少有人，有的只是无数把剑。

那些剑，便藏在那些嶙峋山石间，厚重的云雾之中。

剑峰上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这山上又到底有多少柄剑？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可所有太白弟子都知道一件事——

古剑阁中那些赫赫有名的凶剑、名剑，其中有超过半数，是从这剑峰上取下来的。

便是七峰峰主剑，七者有其三，来自这剑峰。

落在队伍最后的明长老，突然往前方看了眼，视线落在白玲珑身上。

他知道，神隐峰上的那柄古剑沧溟，此时就在白玲珑手上。

沧溟最初的铸剑者来自雪国，这柄剑几乎比太白剑宗的历史还长。

它不属于剑峰，但在曾经近百年的光阴中，沧溟一直待在剑峰峰顶。

然后那年林知白刚刚晋入圣者，他便上了剑峰，把沧溟取回来。

这其实也算是坏了规矩，因为那时他是神隐峰峰主，他手中有峰主剑。

剑者不二剑，手中有剑的人便不可上剑峰取剑——除非先前那剑毁了。

没有剑修愿意这么做，林知白自然也是如此。

可他终于还是去了剑峰，把沧溟取了回来……没有人阻止他。

倒不是林知白以圣者名号压人，而是当时的六峰峰主都心知肚明，林知白和沧溟剑曾经那位主人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微妙。

他打不过她，她打不死他。

所以两个人都还好好活着。

一位统治北境，当上雪国之主。

一位继承神隐，成了白衣剑仙。

世事奇妙，大抵如此。

当明长老听说剑仙大人把沧溟给了白玲珑，就知道那位确实是很看重这少女。

别的不说，那位山上的三位徒弟，除去二徒弟顾轻颜，便是最受宠爱的红衣，佩剑三月也不过是柄凡人剑。

而沧溟与归去来兮一般，是圣者剑。

白玲珑自己没想过那么多而已，她只知道这是公子送的礼物，挺锋利的，用来切大骨头什么的……很好用。

“在咱们剑宗有个传统，若是剑修寿元耗尽，待大限将至之时，都会将自己的佩剑送到剑峰上……”

正所谓剑归青山，从剑峰来，回剑峰去，理所应当。

“当然，若是想把剑传给自己的弟子，或者陪葬进剑墓里，也没人会强求……”

明长老的声音在山崖间回荡，整一片剑峰附近，估摸着也不过只有他们这群人。

此时，外山弟子们站在剑峰山脚下，望着一片云雾中的山峰，听着明长老的讲解，眼睛渐酸，甚至有流泪的冲动。

倒不是怀古伤今，也并非感怀先辈剑修们的风范，而只是被剑意刺伤了眼睛。

这座剑峰里不知藏着多少剑，此般剑意合在一起，即使隔着还远，却也不是这些不过芥子入微境弟子能承受的。

这般强大的剑意，想来便是那些通明、凝神境的弟子来了，也会觉得很难受吧？

不少弟子仰头望着剑峰，脸色和那云雾一般苍白。

符新也是如此，他听说过剑峰，却还是第一次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

“该不会……是要我们上去吧？”

有外山弟子喃喃道。

尔后他们便见到，那位满脸微笑的明长老，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对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弟子来说，这剑峰如何能上去？

只是站在山脚下便已经这般难熬，难道还真要去到剑峰上面，甚至跑到峰顶……

但明长老也并非强人所难，上到峰顶对这些弟子来说绝无可能，可上剑峰却不算多难的事。

至少，千百年来的所有外山弟子，都经历过这一关，他们也都熬过去了。

可问题是……

不少弟子面色苍白，此般磅礴剑意，单是感受一下便觉周身刺痛，若真是走上剑峰，那还不得被这剑意弄得浑身是伤？

便是丢了性命……也并非没有可能。

明长老注意到这些弟子脸上的畏惧，不由得嗤笑出声：“你们这群娃娃，只是这般考验便心生畏惧？比山上的那群天才可还差了不少。”

有弟子不服，赌气道：“就是山上的师兄师姐们，当初又能比我们现在好到哪儿去？”

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便是明长老也无法分辨出是谁所言。

他只不屑地笑了笑，朗声道：“神隐峰剑仙的二徒弟，当年她在外山，以入微境在剑峰峰顶修行一年。”

“出山便是通明，你们有谁能做到她这一般？”

弟子们很是震惊，议论纷纷。

他们站在山下，便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森然剑意，而剑峰峰顶，是剑意最强盛的地方。

就连无极境都不愿意在峰顶待太久，那位却在山上待了一年？

还是入微境？

当然，这些弟子不知道的是，顾轻颜先天剑体，便是犹如万剑之主，寻常剑意哪敢伤害于她？

这话明长老自不会说，所以弟子们只知道，真正的天才是能在剑峰上修行的，他们，算不得什么。

“连这剑峰都不敢上，你们，还配进我剑宗七……”

明长老嘲弄的声音骤然一顿，因为他见到，竟是有一人脱离了队伍，向着剑峰缓步走去。

不是场间境界最高的符新。

却是最弱的白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