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知道是从凡络那里听到了什么，回来之后，他面对着依诺就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后来也是直接用了“太晚了要先带着女儿回家休息”这种理由拉着我和有些昏昏欲睡的艾莉回到了我们所居住的屋中。

“我只是——稍微感叹一下，稍微。”

回到现在，他依旧是一脸所有所思的样子，他看着我，又看向已经睡在我俩中间的艾娅，伸手摸了摸我与孩子交织起的那缕金发。

“提亚你是神的孩子，我们的女儿也占了你的光，就只有我是个普通的人类了吧，那么这样看来，是不是等我已经变成老头子了，你还像我的女儿一样年轻？哈哈——说不定到时候我孙子孙女都有了。”

话中虽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艾恩收回的手不太自然的搭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又有些焦虑的将双手何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

“你是勒普瑞斯的转世，虽然你是人类之躯，但是你的力量足以让你活下去。”

在安说话时，将怀中安静睡着的艾莉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为她盖好薄被后，我便伸出手，将我的手盖在艾恩交叉的双手之上，他沉默了片刻，便将手翻了过来，冰凉的指尖勾住我的手指，然后将其紧紧攥住。

“我以前年轻那时候，怎么说呢，算是年少轻狂吧，做了赏金这么个活，干的不少事基本都是在走在刀刃上挣钱，那时候还觉得自己挺帅气的，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我那时候脑子真是有病。”

低着头，让头帘挡住自己的眼睛，艾恩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又听着他那好像是思考过一番人生的话，朝着他的方向靠了靠，脑袋斜搭他的肩上。

“说什么老，人生还长着，你还得陪我一起，活那么几百年呢。”

脑袋想了一些事，却只说了这些，我的视线下移，看向我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掌，艾恩心里的焦虑似乎淡了许多，但是他似乎依旧在思考着什么。

从凡络那里回来就变成了这样，是凡络说了什么么？还是单纯的……是因为凡络他……

“姐夫他，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问，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艾恩便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你好像发现了什么我就跟着去看了一眼，虽然他一直说他没事——但是我用术式看了一下，就发现这家伙身体器官有一大半已经坏死了，还有一大半在坏死的路上，他……该说不愧是医生么，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艾恩好像就是在发泄心中的感情一样，他紧紧的攥住了我伸过去的那只手，直到话音落下几秒后，才发觉了手掌的力度，缓缓的松开我那只被他握的生疼的手。

“虽然一开始我就知道，姐夫他的出身有点特殊，他们这种人很多都活不到30岁，但是我本以为他自己的医术那么强，应该足以医治自己的，但是……但是——！”

见着艾恩的情绪愈发的激动，为了安抚他，也为了不吵醒身后还在睡着的女儿，我转过身，将他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我本以为凡络只是因为身为士兵有点什么后遗症，但是没想到，竟然比我想象的严重这么多。

明明半个小时前，依诺还坐在我的身边，设想着他和凡络之后儿孙满堂的未来，结果现在，艾恩却直接口述了一番凡络的“病危通知”。

就连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更何况艾恩。

据我所知，因为凡络以前做过罗塞的私人医生，所以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两个人从挚友到现在成为了亲人，十几年的相处，就算说凡络算的上艾恩的哥哥也并不过分，只是他们男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表达感情亲密的做法，让旁人看来他们不过就是简单的亲戚。

而且他们两个，似乎也曾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就像以前看的那些小说或者漫画里的一样，虽然不是什么一起一路去击杀boss的队友，但是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就连我在和艾恩一起战斗的这段时间都形成了这样的羁绊，更何况从艾恩来到这个家庭之后便一直与他相处的凡络呢？

现在，艾恩他担心的不仅他的姐夫，更是他的挚友，我虽然几乎没有朋友，但我也依旧明白这种感受。

亲眼看到自己挚友大限将至的感觉，绝对十分痛苦，就听艾恩那开始颤抖的呼吸，就可以得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

“提亚……我以前……可不相信像神祈祷这种事……”

这么说着，艾恩缓缓的向后窜了窜，他将原本搭在床边的腿挪了上来，跪坐在我的面前，然后闭上双眼，双手轻抬起我的右手，俯下身子，将额头贴在我的手背上。

“但是这次，我的神啊，能否……倾听我的诉求……”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说现在还不该多说什么，我保持着这种姿势，看着面前低头祷告的艾恩，现在的我，扮演的似乎是他的心灵寄托，扮演着他所祈祷的神明。

但是似乎，也只能是扮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