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音浪毫无顾忌地划破空气,穿过没有遮拦的土地,它们争先恐后地冲向远方,又撞在一个个黑色的帐篷上,反射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回音。又是几声脆响——门被侍卫穹铭锁上了。

沧宇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浮岛在早晨时的模样,天空是一种淡淡的灰色,介于黑白之间的浑浊色彩一眼望不着边。但即便如此,那抹灰色似乎也没能抵抗那打破黑夜的光芒。太阳撒下的光线依旧刺眼,已经长期适应黑夜的黑色瞳孔一时间承受不了,在抬头看到太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让自己缓一缓。

眼前景象再次变得清晰,黑色的帐篷依旧在阳光下保持着根深蒂固的本色,然而灰白的地面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隐约显现出一股淡淡的黄色,如果把这代入到执事玲玥刚才所言“三原色之和是黑而白排斥所有色彩”的话,此时的代表虚无的“白”色地面正在被代表“黄”的色彩所充盈。

“荒芜?”触景生情,沧宇的脑海中忽而蹦出了这样一个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个词的意思。“荒芜是什么?干涸的?生硬的?还是……空无一物的?反正就是‘缺了点什么’的意思吧?”

他反复琢磨着这个突然闯入自己脑海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呆滞了许久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们所说的‘生命本色’真的有如此不堪吗?而黑又真的如此美丽而神圣吗?我们穿着一袭黑衣,真的有得到什么脱胎换骨的升华吗?”

疑问又一次涌上心头,沧宇背靠着紧锁的大门,凝视着在黑夜中已经千百次映入眼帘的土地,这一切似乎从未显得如此清晰过,但无论眼前是多么明亮,也终究改变不了黑色建筑和白色土地对比分明的格局。他试图通过这些从自己已经长久没有启封的回忆里搜寻出什么。

在他生命诞生的前几十年,也是在他印象中过得最久的一段时间中,他曾有过一个目标,很坚定,看着也很遥不可及。他早已忘记这个职业——或是想要谋求的地位和目标是什么,只是依稀记得那时总是不得志,却愿意为此不断付出努力,哪怕无人支持,哪怕又一次的尝试带来又一次的失利。

那熟悉的感觉唤起了不少模糊的记忆,却都是零零散散的,拼凑不出任何具体的画面。

“现在也好,以后也罢,只要我的思绪还在,我的方向不曾偏折,那我就一定会走到那一步的,终有一日,我会让世上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声音……”这是一句让他刻骨铭心的誓言,但此刻他却不知这句誓言究竟是为何而“刻”,为何而“铭”了。

“我那时的‘思绪’是什么?那时的‘目标’又是什么?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无用的回忆止步于此,他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他曾是如此努力的追逐自己的目标,甚至一度让目标成为现实,可后来却在千年间——也许只是“短短的”千年间,他便把这些尽数忘记了!

从那些“神明”出现的那一刻起!从得到永生的那一刻起!世上再也不需要他了,而且也不需要人类从事任何职业去追逐某些东西了!神明实现了人类需要的一切,同时也否定了人类先前的一切!

“对,对……神明、是神明!他们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这个世界,仗着神力和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谕,就这样由不折不扣的入侵者变成了‘统治者’……他们分明比我们更不了解这个世界,凭什么要由他们来为世界下只被他们认同的定义?”

沧宇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想起自己和其它教徒们第一次跪在安凯瑞面前的时候,那样子像极了刚掘好的碑林,埋葬着所有于她而言也只于她而言不应该保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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