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由她自己不受到任何外力左右，得出了只属于她自己心中的答案之后，轻松而释然的神情。
见到她露出这般神情，方别觉得，自己再次询问的时机，终于是到了。
“所以宁姑娘，我再问你一次。现在你是否方便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
“嗯，我会说的。”
这一次，宁清雅的回答，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件事情，还要从今日那告示栏上张贴的‘周明’的寻人启事说起。”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措辞，在短暂的迟疑过后，宁清雅终于是重新抬起了头，朝方别开口。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当说到那寻人启事上之人的名字时，宁清雅面上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失落情绪。
方别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向她询问：“是你熟悉的人吗？”
“嗯，没错。周明师兄是我哥哥的朋友，也是学宫之中为数不多的对哥哥和我的身份没有丝毫忌讳与偏见的人。”
宁清雅说着，面上失落的情绪似乎更加浓厚。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似乎是在尝试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周明师兄早我与哥哥一年进入学宫，是负责为我与哥哥引路的师兄。因此，一来二去，他与我们兄妹两人便开始熟悉起来。”
“我听他与哥哥的谈话提起过，他是南州周氏分支的庶出，在家族之中地位相对低下，且在修炼一途上资质也只能算是平庸，因此常年受到其他人的嘲笑与冷眼。大概是境遇相似的关系吧，他与哥哥似乎是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我们入学的三年以来一直和我们关系十分的融洽……不，不只是融洽。”
宁清雅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认自己之前的说法，转而重新给出了一种新的理解：“他对我们兄妹而言，已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所以在看到那张寻人启事的时候，你才能发觉其中的不对劲吗？”
“不……不单单是因为这些。”
宁清雅摇摇头，否认了方别的说法，随后接着道，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周明师兄的修为忽然突飞猛进说起。”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朝着自己斜上方瞟着，看样子真的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当时，我还在为他感到开心。毕竟我是知道的，周明师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对自己平庸的资质感到介怀。而比他晚入门的哥哥，这三年取得的成就都要远远超出他，甚至成功当选了学宫首席之位。”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当着我们的面说过，他非常羡慕哥哥的资质，若是他也能有那样的天资就好了，类似这样的话。所以当时，我是打心眼里为他的修为进步感到开心，但是哥哥他却表现出了一副心事重重个的模样……”
宁清雅回忆的神情中，随着她这番话出口，渐渐开始呈现出某种痛苦的情绪。
很显然，接下来的回忆，绝非是什么能让她感到愉快的事情。
但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方别却是只能在心中对她轻道一声“抱歉”，随后调整了自己的语气，以一种鼓励式的柔和语调接着向她询问道：“接下来的事情呢，可以再多和我说一些吗？”
“接下来……”
听着方别的话，宁清雅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方别话中的鼓励，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那之后，哥哥与周明师兄大吵了一架，甚至要不是戒律堂最终出面制止，险些就要在学宫里直接大打出手。”
“哦？”
听过宁清雅的这番描述，方别挑了挑眉，结合着自己所知道的线索，大致地推断出了其中更多就连宁清雅都不一定知道的细节。
或许，当时宁风雅正是已经察觉了已经走上了邪道的友人，才会发生宁清雅口中那番劝诫到险些大打出手的局面。
而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似乎就更加不难猜了。
方别眼珠一转，却是耐着性子朝着宁清雅一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接着说。”
“好的。”宁清雅点头，“吵过那一架之后没过几天，周明师兄便不知去向。而哥哥，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表现得十分自责，好像他觉得周明师兄的事情，都是他的责任一般。而那之后不久，就到了新一届学宫弟子招生考核的时候。”
“就在新弟子入学考核之前的一天，哥哥忽然找到了我，说是自己即将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之后可能再也无法照顾我了。因此，他嘱咐我，若他不在之后，一定要当心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杜师兄’。”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宁清雅悲伤地情绪，终于是仿佛控制不住一般彻底溢于言表，
“也正因如此，当看见那张周明师兄的寻人启事时，我便第一时间发现了杜师兄的不对劲，也就这么跟上了他，一路到了这里。”
宁清雅说到这里，话头便就此打住，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向方别说明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其余的便不需要再继续说明。
但很显然，方别对她之前一句话中提到的某件事，却是有着十分的兴趣：“你刚才说，宁风雅让你小心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杜师兄’，那另一个呢？”
“他没说……”
宁清雅摇摇头，
“到死都没说。”
之后的事情，她显然是十分抵触继续回想，猛烈地摇动着自己的脑袋，不肯再多说。
但即使她不愿说，之后的事情方别其实也是清楚的。
很显然，在那之后发生的，自然就是入学考核之中，宁风雅沦为正道叛徒“身死”一事。
如此推断，宁风雅对宁清雅虽言明却不直说的第二个人的身份，在方别眼中便呼之欲出了——
啧，赵志信，害人不浅啊。
就在方别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的杜叶生却是忽然回过头来朝，他们高高地喊了一声：“我们到了！此地便是今生堂了”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方别一直保留在自己周围未曾收起的探查便立即反馈给了他一个信息——
在他们几人的周围，似乎随着杜叶生这毫不掩饰地高喊一声，几乎瞬间便多处了几十道属于修士的气息。
但要硬说这气息属于修士，似乎又不是完全恰当。
因为这几十道气息，在方别看来，与一般的玄修给他的感觉确实有着非常之大的区别。
毫无疑问，那正是以那血魔玄丹之势进行修炼，才会留下的特有气息。
仿佛印证着方别的发现一般，那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身影，下一秒便不再隐藏自己，直接便出现在了方别、云舒与宁清雅三人周身，一个个带着仿佛看待上钩猎物的狰狞笑容，将他们彻底地包围在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