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些时间将能够解释的都和王纯熙解释了。唯独那件事,我实在不敢开口。
王纯熙似乎也没有多问什么,或许她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在她身旁陪着她的不是她最亲近的家人,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王纯熙大概很聪明,这只是我的直觉。或许她只是比较擅长分析人的心理而已。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就足以称为很聪明了。
我实在很少和人相处,做人处事的态度我并不了解,只能说稍微从书上或网络上取得了一些知识,却从来没有实际使用过,也没有时机给我使用。
和王纯熙对话,不管我说的话有多模糊笼统,她都能够听懂,并且将我的言语转化为更简单易懂,却又不失委婉的方式,证明她已经知道了。
这令我很惊讶,明明我从小读书到大,甚至现在成为一名小有知名度的小说家,言语却没办法浓缩成我要表达的重点,语言的程度甚至不及我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少女。
当然,一点也不普通,她身上的伤口就诉说着她经历过哪些痛苦。
不过其实这些并不重要,与她对话时,不管是什么样的话题,竟然都不会令我感到无聊。
明明孤僻不多话的我,却被眼前这位少女开启了话匣子,也开始和她聊着我小时候的事。
很神奇,这是我第一次对外公开我的童年。除了埋在书堆的那段时光以外,那几乎是令我不堪回首的往事。
整个童年都在独自一人的孤独中度过。
然而,这样子的过去,明明我不应该会想要提起的,因为这会让我难过以及愤怒。
而跟这位少女聊着聊着,却以吐露心声发牢骚诉苦的想法,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她。
在说着一长串黑历史时,她还会适当的回一些话,发出惊呼声,或者反问一些问题。
这说明着她非常认真的听我说话,而且说完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
在与她聊天的过程中,不只是我忘了她现在悲惨的处境,似乎连她自己也忘了。
一个少女面对如此绝望的处境,会是保持着这样轻松的态度吗?
显然不会,刚才少女抱头痛哭的场面就证明了,少女感到非常悲痛以及不舍,情绪几乎失控的样子还是令我非常心疼。
但是这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不会好过一些,她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来听着我对她诉苦发牢骚的?
明明她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吗?我凭什么向她说这些?
还是说,少女其实还不知道一切?除了她的眼睛失去视力的一切。
不然不可能心情这么快恢复平静吧?
在思考一阵子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把那个卡在心头之中,想说却又不敢说的事实一口气说出来。
反正……不是我的错对吧?
我并没有做什么。
就一个陌生人立场来看这件事的我,似乎铁下心来告诉她这件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她有权利知道那些最亲近她的人的状况。
我抱着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强硬的中断现在的话题。因为我怕这份决心会慢慢地消逝,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决定好的,一定得靠这股气势来完成。
“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虽然有些突然,不过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也必须知道这件事。”
“……”
“我不会叫你不要难过,因为这样很不负责任。我不会怪你将一切的情绪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因为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我想要帮助你,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丝身影。但在实际和你相处后,便知道你和我完全不一样。”
“……”
“所以……这个……”
花了很多时间给王纯熙做点心里准备,却反倒削减了自己的决心。
“呼……”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不再多话了,打算单枪直入的进入主题。
“你的家人……全部都不幸丧生了……”
“……”
“在火场中,你是唯一得救的。”
“……”
我抬起头,看向我刚才不敢直视的王纯熙,因为她在听完我的话后,并没有反应。
只见王纯熙双眼直勾勾的向我这边看,实际上她却看不见我。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动,仔细观察后,甚至觉得似乎比刚才更平静了。
少的是刚才聊天时些许激动的神色,多的是仿佛知道一切,预知者见到自己所预料到的一切,那样理所当然的表情。
突然,她露出微笑。
在这份微笑当中,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无奈。
预料到的一切,当然不可能是她理想中的一切。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她大概也只能听天由命。
让我吃惊的是,她的接受速度实在过快,快到仿佛毫无感觉似的。
“我知道……”
王纯熙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接着一只手捲了捲自己的发丝。
“你还真是善良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方便跟我说一下吗?”
她选择转移话题,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或许是因为再说多余的话,她濒临崩溃的情绪会一口气泄洪出来。
不过我的义务也已经做到了,我告诉她一切事实,她的心中怎么想我无法多管闲事。
“我叫刘耀辉,刘就是姓氏的刘,闪耀的耀,光辉的辉。”
“你的父母也很希望你能够发扬光大呢,所以说,你的父母大概不是故意抛弃你的。”
“……”
我很想反驳这句话,但是眼前这位少女的处境比我更惨,我实在没资格在她面前说这些。
实际上,我连我的名字是谁取的都不知道。
还有,到底有什么事必须让我的双亲下定丢弃小孩的决心。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的吗?
只有能够与它相提并论的,那就是生命。
没错,莫非没有丢弃我,就会威胁到某人的生命吗?
还是说只有丢弃我才能保住我的生命?
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将我丢弃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
若是哪一天有人突然跑来说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绝对不会认他们。
因为,他们让我度过了一个痛苦的童年。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他们来打搅我的人生。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被他们限制,也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感到难过,仅此而已。
记得医生跟我说过一些话,那是在王纯熙醒来之前,他特地进来和我说的。
让王纯熙重新看见光明的办法。
我心底那个最浓厚,却又没胆子实现的愿望,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来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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