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紧张地看着地上的骷髅，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被阵法消灭了吗……”看着满地阴森的白骨，小千问梓辛。
“并没有，小千。”梓辛注意到保护房屋的阵法已经崩溃，惊异道，“强行突破阵法，要是一般的妖怪早就神形俱灭了，而他只是肢体破损了而已。”
“他的身体马上就会恢复吗？”
正说着，那对白骨开始聚拢起来。它们彼此依靠在一起，头颅则是凭空飞了起来。
不出一会儿，陆云的身体完成重组。手持匕首，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小千。
“陆老师，你为什么要这样？”
“倪小千，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陆云一甩手，向前踏了一大步，“我注定是要背负上罪名了，但是你的死是有价值的！”
他抚摸着匕首的锋刃，“不要反抗了，或许你的痛苦可以减轻一些……”
陆云疯狂的言语表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胡乱挥舞着匕首，他朝着小千冲来。小千一个纵身，灵活地闪避开来，“陆老师，你已经死了，对吧！”
“是的，那又怎么样！”颤抖着双手的陆云轻戳自己的头颅，飞起身再次袭来。迅猛的攻势让小千没有反应过来，她仓促地用青汐当下这一击，匕首的刀尖精准地刺在了青汐的剑身上。
点滴的火花在夜色中迸发出来，“呲啦呲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小千，快放弃挣扎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忽然，陆云的声音变得有些柔和。他将身体靠近小千，“放下这把古怪的剑，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痛苦……”小千闭上眼，摇摇头道。
“对，没有痛苦！”
“陆老师，你的离开也是没有痛苦的吗？”小千睁开眼，奋力一击将陆云的匕首弹开。凌厉的气浪将陆云弹出几米远，他的身躯再次散落为一地白骨。
他的头颅在那堆白骨中动了几下，口中喃喃道：“痛苦，痛苦……”
“陆老师，和我讲讲吧。”小千将青汐拄在地上，质问道，“为什么你会死去，又是谁将你复活了？”
一股紫色的气息包裹住白骨，顷刻间陆云的身体再次复原。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朝着小千咆哮着，似乎是要将自己的怨念全部倾吐出来。
“为什么呢……明明是那么受大家爱戴的陆老师……”
然而，小千满眼的泪水似乎并不能打动陆云已经冰冷的心。
小千挥舞青汐，划出几道裹挟着青色火焰的剑气，却不能阻陆云冲上前的步伐。
“骷髅！”这时，梓辛现出自己的灵体，悬浮在小千身旁。
“什么啊，这里也有妖怪吗……”陆云先是一脸惊愕，接着挥舞匕首就朝梓辛刺去。灵体状态下的梓辛当然不会受到伤害，陆云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到了墙壁上。
“骷髅，想必将你复活的是哪个妖怪吧。”梓辛看着再次摔为一堆白骨的陆云，凛然道，“将已经死去的你复活，这个妖怪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我的女儿……”
陆云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是没有听到梓辛的话语一般。他近乎疯狂地扑向小千，“我只知道，她能让我再见我的女儿一面！”
“谁？”重重地接下陆云的这一击，小千厉声问道，“陆老师，是谁将你复活了？”
“小千，这和你没有关系！”陆云摇摇头，不断地将匕首逼近小千的眉心。
小千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汗水打湿了头发，又顺着脖颈成股流下。
本就疲劳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这时，一个声音猛然在半空中响起。
“住手！”
陆云和小千都被这一声惊住了。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楼下的街道上望去。
晚风中，世雪手拿一张白纸和手机，抬起头看着正在缠斗的小千与陆云。
“之前那个丫头？”
陆云一把推开小千，用匕首指向楼下的世雪，“小姑娘，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想伤害你！”
“那你就想伤害小千吗？”世雪冷笑道。她举起手中的白纸抖动了几下，“其实，你根本不想伤害任何人吧，陆老师？”
世雪那不可思议的镇静让陆云怔住了。
“能让一个性格温和的男人变为杀人魔，除了某个妖怪的蛊惑，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吧！”
“班长，你怎么来了？”看到站立在夜色中的世雪，小千惊呼道，“这里很危险，快走！”
“小千，你放心吧。”世雪显示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过身，她面朝陆云说道：“陆老师，你的女儿已经……”
“你住嘴！”陆云尖叫着朝世雪吼道。他歇斯底里地胡乱挥舞着匕首，大口喘着粗气。
“哼，”世雪并没有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到。她再次甩动手中的白纸，“你的女儿在上个月死于一场意外，对吧！”
“啊——！”陆云感到浑身虚脱，一下子跪在地上。下一秒，他竟然轻轻笑出声来。
“哈，是啊……”他捂住已经不存在的双耳，“是我！是我害死了子筱！哈哈哈！”
“这个男人，已经疯狂了吗……”梓辛摇摇头，不可思议道。
小千听到“子筱”这个名字，记忆一下子被唤醒，“陆老师，子筱姐她怎么了？”
陆云的女儿陆子筱，小千是曾经见过一面的。对于小千而言，子筱就是一个充满光辉的榜样。
“她已经死了！”世雪大声喊，替陆云回答道，“死于她生命中最后一次翼装飞行中！”
“翼装飞行？”小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再看向陆云，他此时已然站起身来，两排阴森森的牙齿战栗着。
“那位大人，她说能让我再见子筱一面！所以，”他猛地转身面朝小千，“小千，献出你的生命吧！”
“你住手吧！”世雪握紧双拳朝陆云吼道，但后者完全不为所动。情急之下，世雪一个纵身跳到阳台上，飞速闪到小千的身前。
“班长……”
小千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世雪再次但在她身前，用手握住了匕首的锋刃。
“陆老师，休手吧……”强忍住手上的疼痛，世雪将那张白纸展示在陆云的面前，“看看这个吧。”
接着街边路灯的微光，陆云一下子看到了白纸上的内容。
“肺癌……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陆子筱她，在一个月前就查出了自己的绝症，她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不可能！”陆云不愿相信世雪的话。他一使劲，匕首在世雪的手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挥洒在夜空中。
“哼，长夜漫漫，你尽管鉴定这张报告单的真伪就是。”世雪按压住手上流血的部位，咬着牙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陆云后退几步，大声吼道，“子筱是坠落山崖而死的，我只知道这一点！”
他一松手，匕首掉落在地上。
“我就是罪魁祸首……没有我的鼓励，她也不会去参加那个社团，也不会跳下朔方山……”
陆云痛苦地捂住脸，清澈的泪水从漆黑的眼眶中涌出。
“真的是这样吗？”世雪拿出先前放入口袋的手机，点亮屏幕。
一张数人的合照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这是陆子筱在前往朔方山之前与社团成员拍的，被世雪保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中。
“看看你的女儿吧！”
照片中，陆子筱勾住好友的肩膀，一脸欢笑地看着镜头；身后，其他的社团成员们也是面带笑容。
尽管他们身后的天色有些灰暗，但整个画面却传达出活力与生机。
“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天的天气状况，却依然要去进行野外运动，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世雪充满力度的问题重重地打在陆云的心上。
“原因……”
“对，原因！”世雪将手机凑到陆云的面前，“看看她的表情吧，难道这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吗？”
陆云缓缓抬起头。
画面中女儿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欢乐，完全没有半点阴霾，与身后灰暗的天空形成了对比。
“哼……这又能说明什么……”
陆云想要捡起地上的匕首，世雪的又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陆老师，你女儿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吧。”世雪沉吟道，“我查过她的履历了，她得过许多奖项呢，钢琴、绘画、编程……”
“要把这些东西练得精通，你一定为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吧？”世雪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她冷冷地看着陆云，期待他能够领悟自己的意思。
“那当然，”陆云冷笑道，“这些都是子筱最喜欢的东西，我当然要全力支持！我对于子筱的疼爱是……”
忽然，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闪过。
“咣当”一声，刚刚捡起的匕首再次掉落在地上。
“你也发现了吧，”世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无力地瘫坐到地上，看着迷茫的陆云。
“陷入无尽悔恨的你，完全没有理会到女儿的真意啊！”世雪摇头道，“离开人世时，她是没有任何遗憾的！”
这时，陆云的眼前再次出现女儿子筱的笑颜。
“什么……”他颤抖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手指不知所措地敲击着地板。
“班长，”看着世雪，小千陷入了疑惑中，“你在说什么啊……子筱姐出意外？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小千将世雪扶到自己怀中，撕下睡衣的一角为她包扎好伤口。
“小千，这件事我之后再和你解释。”她艰难地站起身，由于体力不支，再次倒在了小千的怀中。
这边，陆云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喘着气。
“你真的是很幸运，能有这样一个温柔而又坚强的女儿。”世雪无不惋惜地说道，“可惜，她最信任的父亲却完全没有体味到她的想法！”
“子筱她……最后是怎么想的……”陆云断断续续地说，像是在问世雪，又像是在问自己。
“陆老师，‘为所爱之物倾注心血’，这大概是你对于女儿的教育之道吧。”世雪的语气中满是对陆云的哀怜，“陆子筱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儿，她在短暂的一生中将这样的信条贯彻得淋漓尽致。”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这样！”世雪怒吼道，“要我说，你对女儿的教育是完全正确的！”
“完全，正确？”陆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世雪。
“是啊，完全正确。”世雪点头道，“我想，正是因为如此，陆子筱才能下定决心、从容赴死吧……”
世雪大胆地推测子筱最后的心意，“为了不让你身为父亲的你伤心，她才没有将身患绝症的事情说出来；至于发生在朔方山的意外，”
世雪无奈地摇摇头，“恐怕，那算不上真正的意外吧，陆子筱绝对是有意挑选了那一天。”
“有意……怎么会这样……”陆云惊讶地合不拢嘴，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她特意挑选了容易发生意外的一天，还故意违反规定第一个跳下山崖。”说到这里，世雪也忍不住流下泪水，“可想而知，遇到突**况的她自然是殒命在山谷里了……”
晚风拂过世雪的面庞，月亮的清辉将她脸上的泪痕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