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处的青山蒙了层雾，厅外雨声淅沥，纯白的雨珠在檐外连成线。
大厅窗前，林知白一手端着茶盏，轻声问向面前的少女。
对于白玲珑的请求，林知白倒并不意外。
昨儿夜里的时候，他便已经从红衣口中得知此事，林知白不惊讶，只平静地看着眼前少女。
“嗯，我要回前山去。”
白玲珑再次点点头，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我想凭自己的努力，进到神隐峰……或者青莲峰去。”
少女如此解释道。
林知白顿了顿，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白玲珑性格如此，林知白自然知晓，她要回前山，也在他意料之中。
若换在往常，林知白或许支持，可此时，他却有些犹豫。
因为青秋峰上的事。
“其实……”
林知白犹豫着，小心斟酌着词句。
“其实你不必把红衣的话放在心上。”他顿了顿，接着说：“山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也无需在意。”
红衣在旁边忙不迭地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对对对，我昨儿就是乱说的，小玲珑你别放在心上。”
“昨天师父已经在床上把我狠狠教训一顿了，我现在知道错了……”
确实挺狠，红衣现在感觉自己的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疼，这也是她不敢坐下的原因之一。
林知白瞥了这丫头一眼，悠悠道：“你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等会还要教训你。”
红衣一愣，然后怯生生地问：“那，那师父这次能不能不脱裙子了？小玲珑还在这儿，怪难为情的……”
林知白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收这丫头为徒。
而反观白玲珑，她现在已经能听懂这种内涵丰富的话，所以少女小脸红了红，低着脑袋，眼神羞涩。
但她终于还是轻叹一声，望向林知白，声音轻而坚定。
“公，公子……我还是要去前山……”
说着，她又连忙补充道：“这个，这个与红衣姐姐无关，所以公子你不要教训她了……”
天天挨打也怪可怜的。
“没事没事，”红衣却是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打是亲骂是爱，懂的都懂……”
林知白看着她，嘴角泛起威胁似的笑意，红衣一愣，突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我等会再好好疼爱疼爱你，我的乖徒儿……”
死亡如风，常伴汝身。
红衣疯狂摇头。
而话归白玲珑，少女此时神色已经愈发坚定起来，便是与林知白对视，她也没先前那般慌乱。
但还是会脸红。
白玲珑不自觉地偏转视线，盯着窗外的雨珠。
“因为，因为关系公子你的声誉……所以，所以我得走……”
林知白看着她，心想真是个傻丫头。
这太白剑宗有谁，敢妄加议论于他？
就算真的有，他林知白又岂会在意？
明明那些闲言风语更多是针对她，可白玲珑却仿佛从来没考虑过一般。
“其实玲珑你不必如此，那些流言我也可以止住……”
“公子。”
白玲珑打断了林知白的话，后者微怔，看着她。
少女却突然笑了出来，眸子里亮晶晶的。
“公子你也说过，做人做事要讲道理的呀。”
白玲珑起身，往林知白杯子里续茶，继续说道：“我这事本来就不合规矩了，现在回前山也是应该的。”
“反正，反正也就一个月时间……”
剑宗大比是在三月，而同样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则是在大比之后。
算算时间，确实不过月余。
可红衣在一旁插嘴道：“道理是说给别人听的，师父自己又不讲理。”
或者说，林知白讲的是自己的理，但这“理”在旁人看来可能“无理”。
白玲珑微怔，旋即她便哭笑不得道：“公子你这……”
少女如水般温柔的眸子里带着嗔怪，她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公子因为自己而违背原则。
既然公子不讲理，那自己也行。
白玲珑如同耍赖一般，轻声说道：“反正，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去前山了，公子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跑过去……”
“啊？啥？发生啥事了？小玲珑你咋要去前山了？”
人未到，声先至。
厅间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紧接着，一只野生的南乔就从雨幕中跳了出来。
手里还拎了只兔子。
林知白愣了下，他这才想起，好像从早上的时候，南乔这丫头就没见了人影。
“你跑哪儿玩去了？”
说着，林知白瞅见她手里的兔子，微微愕然道：“你这兔子哪儿来的？”
红衣取了毛巾，向南乔招了招手。
少女把半死不活的兔子丢到一边，欢快地跑过去，让师姐帮自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看这兔子好像中暑了，所以把它带回来准备红烧……”
南乔怯生生地说，忽略了现在才二月，而且还在下雨的事实。
突然，南乔又问：“诶对了师父大人，小玲珑干嘛要去前山啊？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红衣在这不怕死的小丫头脸上捏了捏，凑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南乔脸色慢慢转变，到了最后更是瞪大眼睛，满脸惊愕。
“岂有此理！竟然敢这么说我家小玲珑！”
南乔一拍桌子，愤愤道：“小玲珑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报仇，竟然敢这么说你……”
“诶诶……乔乔你回来！”
怕这丫头乱来出事，红衣一把拉住她，神色宠溺而无奈。
南乔被抓回来，却还是愤愤不平的表情，她看向林知白，大声道：“师父大人，你可得替小玲珑做主！这是欺负我们神隐峰没人了是吧？竟然敢这么说……”
林知白沉吟片刻，尔后问向红衣：“外山那边，是谁在传这些事？”
不管那人出自何等目的，但用这种手段，实在有些愚蠢。
对于神隐峰来说，查出谣言源头，这不算多难的事。
红衣也是早有准备，她立即说道：“是一个叫符新的弟子……天赋还不错。”
白玲珑闻言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名字，她倒是有些印象。
“符新？”
林知白心念一动，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问：“他和青秋峰符商有没有关系？”
符商这人红衣倒也有所耳闻，她思索片刻，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有……好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来着，而且符新也是准备去青秋峰来着。”
“这样啊……”
林知白微微颔首，了然道：“怪不得他对小玲珑那么……”
“嗯？”
“没，没什么，这事能在山上传那么快，看来这符商也是出了不少力。”
“看来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南乔一脸的凶神恶煞，“青秋峰的对吧？我去揍他……”
“我说乔乔你动手之前，就不能先动动脑子？”
林知白瞪了眼这丫头，有些无奈。
红衣在一旁悠悠道：“可能是动过了，但发现不够用，后来一想还是动手比较简单……”
林知白一愣，他又看了眼南乔，然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南乔一脸疑惑地揉着脸颊，不满道：“那师父大人你说怎么办？”
红衣和白玲珑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林知白喝了口茶，悠悠道：“符商不是青秋峰首席弟子嘛，大比的话，他应该会参加吧？”
南乔一愣，但她随即便想到了什么，于是瞪大了眼睛：“师父大人，你的意思是……”
林知白笑了笑。
做事得讲理，毕竟同为剑宗弟子，就算打人，也总得找个道理。
“乔乔，等雨停了，你去太白峰一趟。”
“跟掌门说说，我改了主意。”
“今年的大比，我神隐峰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