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城外,官道之上,一个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正慢悠悠的前行。眼看着西凉城门就在眼前,老者却依然走了很久。
赶车送药材的小张从外面回来,看到老者行路艰难,笑着勒住了缰绳。“老丈,去西凉城啊?”
老者回头,看到小张,笑呵呵的点头。“是啊。”
“来来来,上来。捎你一段。”
老者也不客气,慢悠悠的坐上了马车。看看小张的背影,又抓一把车上装满药材的麻包,老者道,“都是灵植啊。好东西。”
小张哈哈一笑,“我是给城里药铺送药为生。每日里便是与这些灵植打交道。”
“好啊,好。”老者道,“跟灵植打交道,省心。灵植不像人,总有太多的心思,烦不胜烦。”
小张是个粗人,但也能听出老者语气中的感慨。想想自己每日与西凉城里的药铺和医馆因为几个运费纠缠不休,也是感慨,“是啊,老丈所言极是。对了,老丈,看你面生的紧,不是西凉人吧?”
“来此访人。”
“亲戚么?”
“一个晚辈。”老者道。
“西凉说大不大,老丈要去哪里?我便送你一程好了。”
“那倒不用,进城下车就好,不耽误你的活计。”老者笑了笑。
小张也不再说什么,任由两匹马溜溜达达的进了城。老者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小张,抬起手,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好孩子,谢谢你了。”
“客气啥。”小张不以为意。
老者笑着点头,转身看看西凉风貌,继续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前行。一直到了一个包子铺外,才转向一条偏僻街道。又走了许久,便在棺材铺门口停下。
棺材铺没有开张,大门紧闭着。
老者走到门边,拿起拐杖,顶了一下房门。门上的铜锁,如同纸糊的一般,直接断开。老者迈步进去,四下里看了看,又上了楼。
老者的动作极慢,看着他上楼,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轻易的打开密室的门,老者走进黑暗中,一直来到了神的石像面前。
看着面前石像,老者轻声叹气。“徒儿……何苦啊。”
石像忽然双膝拜倒,直直的跪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摇了摇头,盘腿坐下。看着石像到了脸,道,“一千多年了,你还不肯死心吗?”
石像依旧只是一尊石像,没有回应老者的问题。
老者也没指望石像能回答自己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大概要不了太久,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石像不答。
老者继续说道,“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看一眼周围强悍的杀戮阵法,老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这阵法布置的……真够狠辣的。你破像而出那一刻,怕是很凶险啊。”
老者沉默下来,就那么看着石像,呆滞许久。起身,没有离开,反而走向了黑暗中。身子一直下沉,终于脚踏实处。
看一眼那被阵法困住的巨犷,老者唏嘘道,“修行不易,死在这里,倒是可惜了。”说着,老者抬手,轻易破掉了巨犷身上的封印阵法。
那巨犷嘶鸣一声,对着老者扑闪着翅膀。
老者笑呵呵的摆摆手,“救你一命,不必谢我。还请高抬贵手,莫要寻衅那困你之人才好。”
巨犷似乎是怔了一下,看着老者,一脸不解。
老者也不解释,又往前走。
老者依旧走得很慢。
巨犷巨大的身影从老者头顶掠过,嘶鸣一声,迅速远遁。它的身后,一大群蝙蝠似的小跟班,紧随其后。
老者看着那乌泱泱一片生灵,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还是如之前一样,老者慢悠悠的走着。经过地下河边的时候,河水中那些肆虐的凶兽,竟是乖乖避让,不敢靠近。
一直过了一刻钟,老者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师尊。”那人轻声唤了一句。
老者笑了笑,看也不看他。“为一人而负天下!后悔了吗?”
那人也跟着笑,“师尊呢?后悔了吗?”
老者哈哈大笑,笑声里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老态无力之感。他挺直了腰杆,大摇其头。“纵情肆意,才是神仙之乐!为师的境界,也仅限于此了。”他说罢,停下了脚步,看向那人,道,“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师尊去哪?”
老者抿着嘴唇,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为神的男子,缓声说道,“为师有为师的麻烦啊。那个老家伙,大概也快要出关了,我得准备一下。”
神抱拳行礼,躬身低头。
那老者手持拐杖,轻轻敲打着地面。
咚——
宛如水滴落在湖面上。
神再抬头,老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呼出一口气,神大踏步前行,一直来到大殿之外,看一眼空落落的大殿,他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前行,直到遇到了一队巡逻的石人。
神抬手,打出灵诀。
那些石人,纷纷站定。
身上、脸上的石质皮肤,慢慢淡化。
片刻,众人拜倒,“宗主在上,弟子有礼。”
一人抬头,道,“启禀宗主,人皇他……”
“我知道了。”神打断了这位弟子的话,又环顾四周,道,“我们走吧,去西僵。”
……
黑暗之中,唯有星辰。
星光璀璨,却又照不亮这无尽的黑暗。
神的妻子不急不缓的前行,她的身后,棺材竟是紧紧跟随。她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每一处星光落下的地方。星光照不亮黑暗,却依旧留下了星的光辉。追寻着那点点星辉,神的妻子抬手就是接连数十道灵诀。每一道灵诀,都循着星辉的痕迹,在整个黑暗里肆虐。
紧接着,她翻身跃入棺材。
判官从棺材里飞身而起,就在此时,在星辉和灵诀的指引下归来的十八剑,也已经到了近前。
判官驾驭着十八剑,结成剑阵,狠狠的打向了面前的黑暗。
轰然一声炸响。
黑暗尽散。
眼前,是一处悬崖峭壁。
峭壁之上,铁链困着一个人。
而判官,却置身半空。
在黑暗尽散的那一刹那,判官的身子急速下坠。他不慌不忙的抓住身后的棺材,甩出一道绳索,缠住了峭壁上的蔓藤。
就在此时,两侧传来惊叫声。
白衣和金策的反应也不算慢,及时攀附在峭壁之上。
往下看,竟是万丈深渊。
“哈哈哈!”那被困在峭壁上的男子大笑起来,“果然不愧是人皇,如今三体一魂,竟是更强了。”
判官冷笑,“人皇?我可不是神那个狂徒,从来不敢自称人皇!”
那人依旧大笑,“接下来,该如何呢?你去除铁链,我大概就要死了。”
“不会的。”
“不好说。”那人道,“我是不是该把遗言先说了?”
“可以。”判官随口答应着,盯着那困在那人身上的铁链,凝眉深思。铁链看起来极为普通,却已经深深的陷入了那人的肌肤之中,几乎与那人融为一体。更有一条,甚至直接穿心而过。
“三哥……”那人看向判官,眼神很复杂,问道,“你是我三哥吗?”
判官一怔,看向那人,讪笑道,“玉兄弟,被困了一千多年,你的神智显然是出现问题了。我不是你三哥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