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希尔薇,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本来的名字,因为从记事的时候起,主人就一直用它来称呼我。作为一名奴隶,这个阴冷又潮湿的地牢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和往常一样,今天我们也忙碌了整整一天,尽管累得直不起腰,却只能吃到发霉的面包和散发异味的冷水。然而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连一杯水都没有。因为主人曾说过,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发出令人陶醉的哭喊,以及只有当我发出那样的声音后,他才会大发慈悲的赐予我食物。

和往常一样,饿得头晕眼花的我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那是这座宅邸中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和往常不一样,在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多了个新面孔。

尽管很少与外界接触的我有点畏缩,但这一次,我却有些好奇。

那是一个无论肤色发色还是穿着打扮都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人,看起来跟地牢的环境格格不入。

接着,侍卫们到来了,通过他们的对话我得知最先发现他的是打扫清洁的女仆,地点是主人的书房,随后,其他同伴们纷纷围了过去。

尽管好奇的我也有种想上去一窥究竟的欲望,可一瞥到侍卫们那不耐烦的表情后,这种想法最终又被打消。

果然,侍卫们严厉喝退了那些同伴们,并让我们这些肮脏的垃圾不要乱动否则今晚就不给饭吃。这样一来,尽管还是很好奇,散开的所有人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侍卫们离开了,再过一会,主人前来了。

我知道,主人是来干嘛的。

……

……

……

哀嚎声渐渐平息,阴冷的地牢重新回到宁静,介对昏死的三个家伙呸了一口,拿出打火机点燃灭掉的蜡烛,随后转身走到小女孩面前。

她伤得很重,得赶紧带她去看医生才行。

“你怎么样了?”介尽量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温声细语道,见小女孩没反应又换上英语,“are

you ok ?”

结果,还是没反应。

就知道会这样,她大概率英语日语都听不懂,对了,话说她是哪国人来着。

定定神,无语的介叹了口气,思忖后决定来点直接的,殊不知手才刚伸出一半,小女孩却有如受伤的小动物般抱紧身躯,拼命朝早已无法后退的角落扭动起来,渐渐的,眼中的泪花越发清晰可视。

希尔薇在躲,躲开这个让她恐惧的人。

见状,介莞尔,无奈的眨眨睫毛。

“喂喂给点面子好不好,我虽说长得是不帅但好歹也不是坏人啊,姐姐。”随即赋予更加柔和的眼神以及更暖心更人畜无害的笑容,“ta、take easy,这位小朋友,I、I take you……see……doctor,don’t……worry……安心,安心啦,好么?”

蹩脚的英文夹杂着日文,说着说着,就连介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的呲一声,自己的这幅模样,看起来想必是相当的滑稽,可即便这样,希尔薇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这就难办了。

难道接下来真的只能用强硬的办法抓起她,再不管不顾的走出去吗,可她手臂上有伤,万一挣扎的话岂不是会变得更加严重,不得不提,这是介少有的手足无措的时候。

兴许是对方并没有像想的那般攻击自己,在柔和的声音的穿过耳膜后,渐渐的,希尔薇紧闭的双眼皮缓缓抬起,身躯的抖动仍有残留,惧怕的表情却缓和了一点。

戒备地凝视着介,随着时间的推移,希尔薇细细打量起来。

眼前,是同样凝视自己的那名少年的脸,微弱的烛光中,他的眼神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狰狞,平静得让希尔薇感到油然而生的安心。

唇角轻启,暖心的笑容在那张略显帅气的脸部绽放开,慢慢的,希尔薇环抱身躯的双手不知不觉放下。

这明显是好兆头,介趁热打铁,重新伸出了头,比起上次,这回无论手速还是眼神都更加缓和。

不同于此前的压抑沉重,此时此刻,介给出的感觉判若两人,一时间,希尔薇甚至怀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象。

也许他并不可怕,希尔薇猜道。

然而随着主人的痛苦呻吟流进耳朵,她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绷得紧紧的。

表情越来越仿徨,希尔薇呆呆的看着摊在面前的手掌,不知所措。

这是在向自己索要什么吗,可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除了一块脏不垃圾的破布。

亦或是,希望自己把手放上去?

对了,主人也曾经这么做过,当时主人说这种指令叫握手,是非常适合像狗一样低贱的自己的行为。

下意识抬起枯瘦如柴的手,希尔薇吞下口水,小心翼翼向前伸出,却仅过了两秒不到,又闪电般缩回。

她始终有些不确定,乃至忌惮。

在希尔薇的回忆中,她不是没按照主人的吩咐这样做过,结果手刚放上去,前一秒还笑容可掬的主人忽然性情大变,啪的就是一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的。

接下来,一如既往的殴打折磨,直到遍体鳞伤的她痛得哇哇大哭,主人才心满意足的停手,然后用万分嫌弃的口吻命令她把血迹冲洗干净后,继续干沉重的杂活。

痛苦的记忆萦绕不去,戒心一度胜过好奇,无助的希尔薇最终低下了头。

兴许是看出希尔薇的犹豫,介轻轻收回手掌,静待一会再重新伸出。掌心依然向上的他,耐心等待小女孩的回应。

过了一会,希尔薇小心翼翼抬了下头,眼中带着忐忑与哀求。

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自己把手放上去不可吗,忤逆的话是不是会惹对方生气,然后迎来更加可怕的……

痛定思痛,咬咬牙,希尔薇重新伸出了手,然后不知不觉悬停在介的手掌上面,试探性的用指尖轻轻触碰,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她双眼下意识紧闭起来。

她在等,等待接下来的未知变数,就算介看起来很温和,她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下一秒,旋即一笑的介,主动握了上去。

两手接触的一刹那,在突如其来的被动触碰中,希尔薇的身躯为之一颤,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嘴唇,一阵过后,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咦?”

迷茫的睁开眼,希尔薇眼神空洞的注视着介,唇菲轻启,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哪曾想,看见的是介缓缓抬起的另一只手,逐渐向她靠近。

果然,该来的始终来了。

希尔薇痛恨自己的天真,又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有些自嘲,她重新闭上眼,等待接下来的殴打与折磨。

手掌,轻轻触碰到少女的脸颊,却未响起清脆的击打声,少女也没感到意料中的火辣辣。

不得不说,介这个举动对于异性来说是有点大胆的,可对方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年龄小自己不少又伤痕累累还担惊受怕的小女孩,所以,这只是适当的关爱,应该没问题吧。

介不禁想。

再次迷茫的睁开眼,希尔薇空洞的眼神此时多了一丝困惑。这是在抚摸自己的脸吗,可自己肮脏的脸,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凝望着对方近在矩尺的脸,希尔薇试图从表情中看出点什么,那一如既往的平静微笑,似乎在告诉自己,我不会伤害你。

“没事了,你很勇敢,好孩子。”

听不懂介在说什么,动动嘴,希尔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中的防备开始出现裂痕。

然后……

曾几何时,少女只感到一股坚毅覆盖了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将身体包裹得紧紧的温暖,不多时便层层环绕在全身上下,接着更是在某个地方慢慢汇聚起来,那是——心的入口。一瞬间,本就变得松懈的防备犹如裂痕的堤坝被山洪无情冲击,抓住这瞬息,大量暖流随之涌入。

【这就是……拥抱吗,可是,为什么要对我……我明明只是个浑身肮脏,没有价值的……】

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任何关爱的少女,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他人的温暖,尽管仍旧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做,却在无形中,不知不觉的放下了早已破碎不堪的防备。

痴痴凝望着对方漆黑的双眸,希尔薇咬住嘴唇,一来二去中,无意识的泪光在眼眶打起了转。 “可以了,跟我走吧。”尽管还是听不懂,但那一瞬间,希尔薇还是点了点头。

不再多说什么,介慢慢站起身,微微侧身,渐渐向前动了起来,唯有那支撰着的手,从未松开过。然后希尔薇也不再犹豫,随着手臂被轻轻的带起,身体一软,她向前倾倒,紧随着对方的步调,慢慢挪开了双脚。

怔怔地凝视着前方的宽大背影,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半头的身躯似乎能阻挡任何暴风骤雨,哪怕不再拥抱着,紧撰的双手也一如既往传递着温暖的气息,划过肌肤。不但清洗着肉体的疼痛,也安抚着受伤的心。

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别样感在希尔薇心中埋下了种子。

就这样,两人慢慢离开地牢的走廊,最后,离开。

至此,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命运的人的邂逅,正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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