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已经占据了半片天空。

明明还没有进入黑云笼罩的范围内，瓢泼大雨却已经冲刷上了“黑色海鸥号”，啪啦啪啦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下油锅的蔬菜，或者垂死时候的动物。

现在的“黑色海鸥号”真的像一只海鸥。

一只无助的，在上位掠食者面前连气都不敢喘的海鸥。

“艾萨克先生，请来帮忙！”

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艾萨克的迷惘，他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只看到杰弗逊那充满了认真和严肃的表情。

雨水把他那有些苍老的脸冲刷得光滑起来，粗看之下，竟然显露出了些许年轻。

“我该怎么做。”艾萨克画出一个魔法阵，将两人头顶上的雨水滑开，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海浪还没有起来，我现在教您怎么升降帆，等浪起来的时候，我会喊您，您就照我的指示把帆给改一下。”

杰弗逊不停地观察着乌云，语速很快。

“好的！”

艾萨克立马答应了下来、

“轰隆！”

第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将紧张的氛围再度拉高几分。

得到艾萨克的首肯之后，没有再打算多说什么，杰弗逊立刻开始教艾萨克切换风帆的办法。

然而在学习的过程中，艾萨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逐渐逼近的乌云。

现在，虽然“黑色海鸥号”在全速前进，但他明白，那团乌云的前进速度非同寻常，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的。

的确，艾萨克是勇者，还是水属性的魔法大师，但现在想要回到海岸，即使是他平静全力，至少也需要将近一小时的时间，而且待会儿整艘船还会处在大风浪中，他更是没有把握能在这种情况下，在魔力耗尽之前把船安稳送到。

几分钟后。

“黑色海鸥号”被黑色的乌云追上了。

然而在被乌云追上之前，杰弗逊靠着自己的技术，将船开到了乌云左半边的位置，经验告诉他，这里的风浪要比右边的小。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虽然“黑色海鸥号”现在随着风浪不停地起起伏伏，一会儿冲向天空，一会儿又砸向地心，但却始终没有被巨浪给命中侧面。

暴雨倾盆。

如果说原本只是透明的雨水，现在却已经反射出了白色，“黑色海鸥号”仿佛在一整片恐怖的迷雾中前进，四周的海浪就是择人而噬的魔鬼，眼前的景象，即便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逆风，开三角帆！”

杰弗逊用左手摸出罗盘，朝着艾萨克喊道。

在这样的雨天里，只能靠罗盘和记忆来指示方向了，虽然杰弗逊对于自己的掌舵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但是这种诡异的天气，由不得他马虎。

“是，船长！”

虽然情况有些危急，但艾萨克还是开了个玩笑。

“哈哈哈哈，好啊，船员！”

杰弗逊也笑了，稍微咳嗽了一下后，开始用他那有些沧桑的嗓音唱起了船歌。

一边唱着船歌，另一边仿佛映衬着歌声似的，富有节奏地掌舵。

而艾萨克，也试着唱了起来。

在这苍茫到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的暴风雨中，一幅人类无畏的勇敢画卷，骄傲地闪耀着。

然而，似乎是上天要向这幅画卷送出考验似的，在“黑色海鸥号”一旁，突然地爆发出了一阵水花。

“啧！”

艾萨克连忙冲了过去，魔力在他的身体内涌动，将朝着船身撞来的海水尽数静止在空中。

更多的海水被带出飞上高空后缓缓落下，而那破水而出之物，也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只身长将近三十米的鲸鱼，暗灰色的皮肤斑驳而粗糙，但吸引了艾萨克目光的却并非是它的皮肤，而是它皮肤上那狰狞的伤口。

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咬破、撕裂，而且连鲜血都被彻底氤氲在了深黑色的海水中，这暴露在外的伤口，仿佛是被黑洞吞噬了似的，透露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iiiiiiaaaaaa”

靠着对水的亲和，艾萨克听见了鲸歌。

不，不止鲸歌。

挣扎的声音、慌乱的划水声、无数沙丁鱼逃窜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

“轰隆！”

闪电劈了下来，这里仿佛真的化作了地狱，生物们被捕食，捕食者是死神，而环境就是它的帮凶，它的镰刀。

“啪啦！！！”

海水炸开，一个漆黑的物体从海中暴涌而出，瞬间就缠绕住了那只身上有伤口的鲸鱼。

艾萨克和杰弗逊都怔住了。

一只触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充满了暴力的邪恶之物将鲸鱼包覆，随后狠狠地拉进了水中。

鲸鱼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发出了绝望的鲸歌，但最终却叫不来任何的同伴和帮助。

不…不对…

这个触手，这个突然出现的风暴！

艾萨克内心的某种预想冲击着他的心灵。

没有再犹豫，艾萨克直接一脚蹬在了船舷上，同时利落地将绳子绑在了腰上，随后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我去看一下！”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艾萨克入水的“噗通”声就被暴雨所淹没了。

而留在船上的杰弗逊，此时的表情也异常凝重。

他在海上花的时间，恐怕要占据了他生命的五分之四，对于各式各样的传说，他一直深信不疑。

所以在看到那触手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现在来的是什么。

那是最为古老的，一种天灾。

海水很冷。

艾萨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

即使是被乌云笼罩了一段时间，海水的温度也绝对不可能这么低。

漆黑色的海水在狂风的影响下，足够将任何熟练战士掀翻，即使强如艾萨克，也只能紧贴“黑色海鸥号”的底部，凭借着强大的魔法让自己免于被水冲击。

艾萨克稍微转换了一下视角，凭借着龙的祝福，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古老的，令人战栗的存在。

银白色的，仿佛海底的山岳拔地而起的存在。

有人叫祂海洋征服者，因为祂曾经歼灭过一整个帝国的舰队。

有人叫祂毁灭，因为祂掀起的风浪曾经轰碎了一整条山脉。

有人叫祂贪婪的具象化，因为祂每一次出现都要吞噬不计其数的海洋生物。

住在海边的人们畏惧祂、尊敬祂、也厌恶祂。

但祂已经存在了许久，也许还会一直存在下去。

当然，祂更加为人所熟知，尤其是在海边生活的人所熟知的名字是——

北海巨妖，克拉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