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湖旁,树下,两位少女。

名为城山美穗的少女看到自己之后眉头舒缓了一点,表情显得很是严肃。

但比起往常总能抓住别人视线的她,城山美穗旁边的少女此时却更让我在意。

姓名季玲,是高三的学姐,同样也是许布良的青梅竹马,从小和他相处因此喜欢上了弓道。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同样也不认识我。

但是,我能够很轻易地叫出她的名字,也知道她的一些基本信息。

“……请问,两位找我来是要做什么呢?”

感觉很不妙。

原本在我心里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会面,比如美穗其实也是一个优控,或是长谷川想问问我为什么让优理回家但因为今天的学生会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所以只好拜托可以信得过的城山美穗过来问。

额……诸如此类的普通问答。

但是,这些普通问答,或是我之前印象中的所有问题的相关人,都不应该有季玲的存在。

“我们……”

高三的学姐有些怯生生地说道,不过不像是害怕,反而更像是对于自己会说的话有所自觉……而有所疑虑。

我几乎就要摆出来她想说什么,脑海里闪过了一幅画面,刚才的好心情全然消失。

……只剩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忆…”

“苏忆同学,我们想问问你关于许布良的事情。”

城山伸出手制止了季玲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随即朗声说道。

打断了优理随之而来想要轻声出口的安慰,也让脑中的那幅图片模糊换成了某一个凶恶纠着自己领子的少年。

“许布良学长,吗?”

晕眩感减轻。

总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送给担心看着我的少女柔和的一笑。

“……我明白了,你们想知道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我将恶心想要呕吐的感情与厌恶感一同咽下肚子里。

我自己不能一直被梦魇所包裹。

要向前进。

就算是仅仅想要耍帅也好,我也不能总在优理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个窝囊废模样。

“在我的调查下,许布良曾在初三的时候找过你,那之后消沉过一段时间,对吧?”

“没错,确实如此。”

尽量放松全身,避开去想象那个少女,我深呼吸一口气给予肯定的答复。

“那一天,我应该是在图书室里,然后第一次见面的许布良学长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我心想。

因为当时我锁了门,所以他用足矣让读书的人发疯的恐怖音量,铆足力气踹门。

被迫开门之后,领子就被许布良纠起,听着他直视眼睛愤怒的质问……

“你们在此之前是第一次见面吗?”

“嗯,尽管我多少还是知道他这位弓道部的主将的,但也仅此而已,那一天我们的确是第一天见面。”

“……那既然他此前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还会来找你呢?”

城山的声音很冷静。

大概只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才会一点一点的推进自己想要说的话吧,我能从她声音和表情——情绪的微妙变化中体验到这一点。

城山应该已经推测出的差不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尽管我全身都想要发抖,手掌中的温暖,却仿佛是要提醒我要坚强一样,越发的轻缓和接近。

“最开始我也很奇怪,不过因为学长他也很着急,所以很快就得知了他的来意。”

回想起那个时候,我嘴角上扬,荡漾着微微的嘲笑之意。

或者是我自己,

或者是许布良学长……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两者皆是。

“……真对不起。”

季玲脸上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轻声地很是郑重地向我道歉。

“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了解许布良,他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以在那个时候一定会很粗暴的对待你吧。”

“不,其实还好。”

我当时被许布良揍了一拳,他的身高和凶恶的面相并非虚有其表,长久的弓道训练也并非只是空架子。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的疼。

火辣辣的印在脸上,一拳几乎让我昏厥的力度。

“虽然他的确有不冷静的地方,但是总的来说对话还算顺利。”

我轻声地安慰着季玲,且不说这个高三学姐,城山轻轻皱了皱眉,看样子是并不相信事情有我说的那么简单。

优理在一旁咬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位,能稍等我一会儿吗?”

“……我没问题,你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请不用客气。”

“我也没关系,这么浪费你的时间真的很抱歉。”

“啊,没事,我本来也没有那么忙,至于能不能帮上忙,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城山和季玲学姐先退避一下吗?”

话音刚落,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而第一个明白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城山瞥了一眼我身边的少女——作为她友人最重要的朋友的少女。

“好吧,那就麻烦你们尽快。”

城山点了点头,拉起季玲的手腕,轻声说道。

“好的,谢谢了。”我笑了笑,欢快的道谢。

“唔……”

而后两人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优理茫然的有些不可思议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忆,突然?要做,什么事吗?”

“嗯,突然发生了一件很危急的事情,现在不得不做才行。”

“那是……”

很明显能看出来她心情有些不好,尽管如此却还是强撑着坚强的脸庞说道。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就跟我,说说吧。”

顿了顿,她也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心情,这份很笨拙的努力也让我觉得十分的心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有勇气说出那些话,去面对那些我曾经绝对不敢面对的可怕回忆。

“嗯,我现在就跟你说。”

我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突然凑到她的耳边,把原本认真的想要听我说话的可爱姑娘吓了一跳,我小声地带着些许的调侃和感动的心情。

“我的妻子现在心情很不好,我现在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感到安心呢?”

“唔……诶?”

在惊讶中本来想要询问我是怎么回事的优理呆然地看着我。

呆呆萌萌的,让我的嘴唇想要在她粉雕玉琢的可爱脸颊上作怪。

——当然,我自己也明白这样是不行的。

所以强忍住这份冲动,我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如果我的妻子很不安的话,那我也会很不安的,所以为了让你安心,我决定暂时先不继续谈话了。”

“……唔,我没有……哪有,这么,任性的。”

她颇有些脸红的低下脸,轻声说道有些不满的埋怨。

“因为是优理的事情,是足够让我这么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我有点脸红却坦然地说道。

可能是因为确信这种音量是不会被城山她们听到的吧,说话就显得很是大胆了。

“抱歉,真的很担心吧。”

然后我握住她的手,声音更加的柔软。

“……嗯,真的,很难过。”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但对于优理来说,发生在我身上的创伤所给予她的打击,是切实存在的。

我想要揪一下她的鼻子,让颤抖的她别哭出来。

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摸了摸少女的头。

“真没事啦,虽然确实对方很激动就是了。”

“……他要是,对你,很过分,我可以,让他,找你道歉。”

女孩儿闷闷地说道。

我大概想了想她所说的可以让许布良向我道歉是个怎么样的光景,却只想到她和许布良对拳欧拉木大的恐怖景象。

“还好吧,老实说,我也没有因为那个就怨恨他的想法。”

……我并不喜欢许布良。

但那不是因为他狠狠地打了我,而是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一个只会用她作为理由遮掩自己内心的丑恶欲望,可恶至极的混蛋。

我们两个都是混蛋,所以我被他揍了,活该;他被我戳到痛处落荒而逃好,也是活该。

“真的吗?”

优理没有打算善罢甘休,直视我的眼睛仿佛是想看穿我的内心。

“真的是这样的。”

我坦然地接受她的视线。

“唔……那我,明白了。”

优理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我并没有追究的打算,但她真的很希望为我讨回公道。

“城山她过来找我,既然是因为许布良的事情,应该就是想让我给她们提供信息解决他的问题吧。”

“唔……是这样?”

优理有些惊讶。

“嗯,因为一些原因吧,许布良现在心理状态应该挺差劲的。”

我转过身去,向城山招了招手。

“我打算,帮他一把。”

“……”

像是能从我的这句话听出某种决心,优理沉默了下来。

……我并非是什么好心的人。

“嗯,好吧,既然是忆,想做的,我就会,支持。”

“所以在那之后,再让他向我道歉吧。”

“……唔?”

“现在的他,就算向我道歉,也只会让我不爽。”

但是,我有时候也会想。

如果连我这种混蛋都有机会这么幸福,而这种幸福落在优理的心中,也让她很幸福的话……

“等到他认清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会有很多需要道歉的人,到时候,再讨回公道也不迟。”

那么说不定,为了让担心这些混蛋的人幸福,我帮他一把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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