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王生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将一根粗大的雪茄叼在嘴上，笑眯了双眼，和季丝琦握着手，完全没有注意到季丝琦不喜欢烟味这件事。

“是啊王生，又见面了。”

季丝琦仍是一成不变的微笑，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一瞬，便再也没有过任何不适或者不喜的表现。

在简单地握手打招呼后，王生便回到了座位上，此时老板也向他们两个点了点头，识趣地走了出去，给他们一个私密的交谈空间。

季丝琦坐在了他的对面处，中间隔着一套不宽的过道。她理了理头发，眼睛稍微错开视线，“王生的人脉还真是广啊，识得这么多老板，都不知道在整个西关里有没有你不识得的老板。”

“呵，”王生淡笑一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雪茄的头部光芒更盛，淡淡的白雾从他的鼻孔处流出，稍稍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唇齿微起，烟雾从中缓缓蔓延而出，随着他的说话而加速流动，“在整个西关，几乎没有几个大老板是不识得我王富贵的。”

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傲，就连翘起的嘴角都显得如此的得意。不论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从他的话来看，他的财力绝对足以将季丝琦的阿妈治好。对于季丝琦来说，也许阿妈才是自己心中永远的第一位吧。

“我知道很多，比你想象的更多。”

王富贵站了起来，走到了季丝琦的跟前，双手撑在她的座椅的扶手上，凑到了她的耳旁，他吐出的气让季丝琦的耳朵感到有些湿热，“我知道你现在快给不起昂贵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了，但是我会帮你，前提是你要嫁给我。”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要求，在人间天堂的时候，季丝琦就已经多少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或者怒不可遏，只是收起了微笑，变得面无表情，陷入了沉思。

或许，这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吧？有什么事能够比只好阿妈更重要呢？也不是一命换一命，往严重的说，不过是把自己给卖了去治阿妈而已，这样的结果也不差吧？而且，这样也不用连累别人、不用连累江清了吧？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子了吗？

察觉到了季丝琦的犹豫，王富贵只是笑了笑，双手撑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从上衣口袋处摸出一张卡片，上面似乎写着什么东西。

他将那张卡片放在了季丝琦身旁的茶桌上，“这上面写有我的练习方式以及住址。我会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你要是想好了就按照上面的来找我。”

说完，王富贵便转身离去，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只留下一个背后给季丝琦。他理着手腕处的衣袖，双眼中满是坚定，就连嘴角的笑容也是那么的春风得意。因为他知道，季丝琦的犹豫很快就会转变为妥协，他赢定了。

看着王富贵带着莫名的笑容离开，在门口处的座椅上等待着的江清有些不安，内心深处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有些惆怅地望了一眼天空，月明星稀，乌云的存在让他们好似古时候的女性，犹抱琵琶半遮面。

又等了许久，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了，季丝琦才刚刚从剧院中走了出来，低着头，看起来是在想着什么问题——一个让江清不安的问题。

季丝琦察觉到了似乎有人在前面的座椅坐着，她抬起了头，看见了江清，心中一时觉得有些惊喜，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她将侧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勉强撑起一个微笑，“不是叫你不用等我吗？”

江清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走到了她的跟前，看着她疲惫的双眼，“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好吗？”

“真的没什么，真的……”

说着，季丝琦鼻子一酸，眼眶开始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分泌着，在她的脸上划动着。她举起手，用手背擦拭着眼泪，“奇怪，怎么开始流泪了？怎么回事？怎么会……”

她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了，嘴角开始垮下，发出了抽噎的声音，无力地靠在了江清的身上，将脸埋在了江清的胸口，打湿了他的胸襟。

“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在这么下去我也没办法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江清左手轻轻搂住她，右手轻拍着她的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听着季丝琦哭诉着，虽然他不清楚季丝琦究竟指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又过了许久，季丝琦才算是平静了下来，坐在了门前的座椅上，在屋檐下吹着那带有雨滴的风。江清坐在她的旁边，左手搭在了装着二胡的包里，手指不安分地在上面抓挠着。

“江清。”

听到季丝琦的声音，江清下意识地收回了左手，“啊？”

“可能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来这里了，我想一个人去处理一些事，到时候你帮我跟老板讲一下吧。”

“为、为什么啊？”

“我……想花一些时间一个人呆着，想一些事、做一些事。”

“那……我能去找你吗？”

“你找不到我的。”

说完，季丝琦站了起来，站定在了台阶边缘，与外面的雨帘不过是一步之遥。她将手伸了出去，感受着雨滴的力量，头微微抬起望天，“我该走了。”

“等等！”

江清拉住了季丝琦的手，没有让她像那天一样跑出去。他转身，手伸向自己的包，“你等我一下。”

他拿起包，将其放在了座椅上，从中摸出了一把纸伞。伞面承淡淡的米黄色，将其打开后，上面涂画着的，是一条梅树枝，上面长满了白色的梅花，富有生命力地张扬着；在一旁的，是两只灰黄相间的小麻雀，一只站在了枝头上，另一只飞空中飞着，双方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季丝琦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一把纸伞，眼眶有些发热，但是她很快便转过了身，将伞支在了正上方，“谢谢你，江清。”

季丝琦走在了满是雨水的青石板街上，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只是慢慢地向前走着。江清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抑郁，只是眼看着那一把小纸伞遮着雨，也遮挡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