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前,罗伯特正用手指摩拭着自己的嘴唇,他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么做,但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能让他如此紧张的情况出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的父亲是个猎户,而他自己则是靠着努力混到了在因勒城驻军的帝国兵团中的一个小队长。因勒城可以说在大陆的最北境,虽然气候糟糕一点,不过所幸的是没什么战事。正因如此,罗伯特自从当上小队长之后就一直过着安逸的生活,如今年过四十,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今天早上突然接到城主出兵的命令的时候,罗伯特是有些发蒙的,但军令如山,他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穿上了自从十年前晋升队长之后就再没有穿过的铠甲,挂上了已经有些生锈的剑,赶赴到了集合点,等待城主的命令。
这是他这一生所参加的第一场战役,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飞快的跳动,比起能在战场上获得的荣耀,他更担心自己的安危,是否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罗伯特队长,咱们还不走吗?”
旁边的副官咽了口唾沫,向着罗伯特如此说道。罗伯特转头瞥了副官一眼,然后又重新看向了前方。
“.....离城主大人预定的进攻时间还有一会儿,我们等队伍的号角。”
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淡。之所以转过头去,是为了不让副官看到自己脸颊上颤抖的肌肉。
副官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只怀表,打开来轻吻了一下里面女人的相片,然后将其挂在了一旁的突出的石柱上。
机械表的齿轮转动着,发出“滴答”的声响,整个队伍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心脏似乎都渐渐的与怀表的指针同步,有规律的,安静的跳动着。
终于在某一刻,时针归到了整点,发出一声清晰的“滴”的声音,与此同时,队伍的后方有号角声响彻了起来,沉重悠长,罗伯特猛地站起身,“锵”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中的剑。
“为了帝国!”
他高举着手中的长剑嘶吼着,如同要将自己肺里所有的空气的喊出来一样,而身后的士兵也纷纷开始咆哮了起来,举着剑向着港口冲去。港口中,穿着短衫,露着双臂的渡鸦帮水手们刚刚放下自己手中的货物,昏昏欲睡的工头被号角声所惊醒,看着突然从城中涌出的帝国士兵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无比茫然的神色。
不知是谁的惨叫声首先划破了天际,帝国士兵拽着水手的胳膊,将自己的剑从骨骼之中**,鲜血沾染了士兵的脸颊,他一脚将瘫软的尸体踹进海里,然后继续向着下一个目标冲了过去。
“士兵!是帝国的士兵!”
水手们狂呼着,他们的手边似乎并没有武器,只能找一些手边的箱子和木板勉强抵挡着士兵们的攻击,但是很快也丧生在了数个卫兵的剑下。罗伯特也亲手砍死了几个试图逃跑的水手,看着在帝国士兵们的冲击下做鸟兽散逃亡的渡鸦帮帮众们,不知为何,罗伯特似乎有一种顺利过了头的感觉。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拿下港口,然后向着渡鸦帮的阵地推进。相当这里,罗伯特也抛下了心中的顾虑,更加卖力的挥剑砍杀起了面前的水手。
————————————————————————————————
城中,钟楼。
两个靓丽的身影正站在钟楼的砖石房顶上,其中一个白发红眸,身材高挑。另一个则是有着尖尖的耳朵,紫色的长发在晚风之中飘拂。这两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克劳瑞丝与安吉莉亚。
“城主府那边的人已经动手了,大约有不到1000人的部队现在正聚集在港口,看起来双方正在交战的样子。”
克劳瑞丝注视着港口之内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皱着眉头说道。
“看起来军队似乎完全占优势的样子。”
安吉莉亚也在观看着战况,精灵与生俱来的出色视力让她能看的比克劳瑞丝更加清楚。
“看起来渡鸦帮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如果接下来的战斗都是这样的话,城主府不到一天就能拿下渡鸦帮所有的地盘。”
观察了一会儿,安吉莉亚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港口内,银色正在不断地向着黑色发起冲击,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黑色的溃散,优势利弊一目了然。但尽管如此,克劳瑞丝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并没有附和安吉莉亚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底下的局势。
“......莉亚,或许咱们都被伊桑·梅格耍了。”
当底下的黑色区域完全被吞噬的那一刻,克劳瑞丝微微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嘴中轻声的嘟哝道。
“什么?”听到克劳瑞丝的话后,安吉莉亚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
“底下和军队‘交战的’,根本就不是渡鸦帮的帮众。”
克劳瑞丝的眼神微微闪烁着,她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用手指向了港口的另一边,安吉莉亚顺着克劳瑞丝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港口驳船的地方,几艘船只正在慢慢地沉入海底,无声无息,在混乱的战场之中,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但当安吉莉亚看清了这几艘船只的真身之后,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私掠船?!难道说,这些人?”
“只是普通的走私犯的水手而已,准确的说,是罪不至死的平民们。”
克劳瑞丝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眼底是无比复杂的神色,而身旁的安吉莉亚在听到克劳瑞丝的话后,也不由得微微沉默了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将近一千人的军队,正在单方面的屠杀着城内的平民?”
“.....这是伊桑·梅格对城主府发出的嘲讽。他让所有人,包括城主,都背上了屠杀平民的罪行。”克劳瑞丝闭上眼睛,她不忍再看不远处那正在发生的,惨绝人寰的屠杀现场。在这一刻,她不知该祈祷,还是庆幸自己先前与玛蒂尔达说过那些话。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论是她,还是富兰克林,在这一刻,都已经陷入了伊桑·梅格精心布置的陷阱。
戏剧已经开始了,从开头就一定注定了,这将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