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矮小的屋外,一名青涩的少女对着身前的男子一躬到地。
“啊啊,不用这么正式啦,毕竟你也花了钱。”
男人挠了挠头。
“您是我的大恩人呀!这小家伙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喔……”
女孩手里抱着一只小猫,纤细的玉手怜爱地轻抚着它乱糟糟的毛。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少女便回家了。
男人目送着女孩离开,从屋里拿出一瓶冰汽水,“哧”地拧开盖子。
“咕噜…咕噜……”
清凉的汽水入喉,男人浑身的毛孔紧紧一缩,将湿热的暑气排出。
“唉——喝得真痛快呢。”
一个懒洋洋的少女声音从他的背后传出。
“啊,樱。
冰箱里还有一瓶樱花味的,自己拿吧。”
“好———
天气真是热呐。”
少女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呕,真难喝。”
“……我这个是仙人掌味的,会不会好喝些?”
“……你怎么老买这种怪味,根本就不好喝啊……什马师傅。”
“是吗,我没觉得。”
什马打开汽水,又灌了几口。
少女无奈地笑笑,坐在了什马的旁边:
“找猫这种事叫我这个小崽子去干就好哦。”
“反正最近也没人找我谈侦探事务,这行业现在不景气。
就算景气,也没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什么事。”
“师傅很厉害啊,才刚上大二就被导师允许当助手了。”
“我看那老头就是想让我帮他看事务所……”
什马又喝了几口。
“……说起来,师傅是因为那位阿姨才去买她家的奇怪汽水的吧?”
“……没有。”
“说谎,你之前和冷音姐姐聊天我都听到了,你觉得那位阿姨孤苦伶仃地很可怜,才去她的摊子买没有生产许可的奇怪汽水。”
少女一边翻着手机,一边笑了笑。
“……毕竟人到中年了嘛……”
“……师傅大学的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糟了!还……还没写……”
什马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论文。
“噗噗……
师傅老是这样,明明上大学时间很紧,还要出来兼职。
明明就不喜欢这汽水的味道,还要花钱去买,怕浪费掉还要强忍着喝下去,结果就这么习惯了。
师傅呀,你啥时候能多照顾下自己,也省得我姐姐一天一个电话。”
“你姐……我做兼职也是为了给你姐省下我上大学的钱呀。”
“我姐又不缺钱。”
“那不行啊,我可不喜欢经济不独立。”
“……只希望师傅你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
“……什么?”
“我是说,别太关心别人的事情了,自己的事也多管管。
现在这个局面,太多管闲事的话,搞不好要把自己也卷进去呢。”
“你这是杞人忧天啊……樱。”
什马笑叹一声,站起身来。
“不过你说的对,我最近管闲事是有点多,我准备好好料理自己的烂摊子了。”
“好样的,师傅!”
“别学我师傅的话啊……”
什马走进屋子。
“?啊,这不是我准备给阿姨的鸡蛋吗。”
看向桌子,有一袋新鲜的鸡蛋静静地躺着。
“她家离铃兰镇挺远呢……而且最近也没出摊。
这么过去好麻烦……邮寄到她家好了。”
因为两人关系不错,什马也到过她家里做客,自然记住了家庭住址。
什马将鸡蛋包装好,写好邮寄地址,送到了邮局。
“……先生,这个住址,不存在啊。”
前台的服务员查着电脑,将住址搜索了好几遍。
“什么?”
什马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拨打了阿姨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
————9.三角————
………………………………………
“紫……紫音。”
“……干嘛。”
我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紫音的侧脸。
“你不怕吗。”
“怕什么?”
“局长那样的人…很可怕吧。”
“………没觉得。”
紫音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即便前面一片空旷。
耳畔只有车胎与地面摩擦的隆隆声。
隆隆。隆隆。
隆隆。隆隆。
“……今晚想吃什么?”
一个截然不同,却又十分亲切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我侧眼看去,只见一个略显矮小的黑发女子,在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
“……只要是姐姐做的,都好啊。”
我笑着回答。
“那就年糕汤?”
“不会是小豆年糕汤吧……我不喜欢甜食喔。”
“放心,做咸口的。”
“哈哈,那我就很期待了。”
说着,我顺手握起一听罐装饮料,向嘴唇边送去。
一股甜腻,伴随着胶状的黏块在口腔中炸开。
“喔!”
我紧一皱眉,再回头望去,紫罗兰色的头发映入眼帘。
“怎么了,突然喝我的小豆年糕汤。”
“啊……没什么,口渴了而已。”
“……你最近不是不爱喝甜的吗,那就放下不要再喝了。”
“……好。”
我把那罐汤放回饮料架上,脸转过去,望着窗外如胶片般不断倒放的风景。
我们并没有吵架,之前的小打小闹已经和解,甚至昨天还去女仆咖啡厅开开心心地玩了一天。
三年没见,我们在昨天总算是找回了当初甜蜜的感觉。
只是这直到出门前还未熄灭的热忱,被那个所谓的局长的一通电话浇灭了。
“零号,带上端木修,马上来对策局。”
“是。”
简短的对话,宣告了二人的关系。
命令与服从。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对策局。
门口一片狼藉,地上全都是notor的血迹。
有许多人在收拾着破败不堪的尸体,不论是人,还是notor。
“局长。”
紫音先我一步上前,向局长深深地鞠躬。
“……您早。”
见状,我也走上前,向她深鞠躬,甚至比紫音的还有低一些。
“繁文缛节就免了,我大概说明一下刚才的情况吧。
伊兹为了搅乱军心,派了不少notor来对策局捣乱,不过都被我杀掉了。
我方因此死亡精英人员23人,受伤52人。”
“没有及时赶到现场,是我的失职。”
紫音说道。
“这话倒不如由我来说比较好。
这和你无关,零号,但我有话想和端木修先生说,你也跟着来吧。”
“是。”
紫音回应了局长的命令,同时向我以眼神示意。
“……”
我没有说话,跟着紫音走了上去。
走进对策局,眼前的景观从狭窄到空旷,倒是给了我一些视觉上的刺激。
但我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
内部很宽阔,有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高科技设备。
还有,那种意料之内的冰冷与压迫感。
不知不觉地,我们来到了局长的办公室门口。
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在我面前的只是一扇刚好能过一人的普通的门。
只看门的话,说是清洁工的工作室我都会相信。
“零号在外待机,端木修先生和我进来吧。”
“是。”
紫音轻轻一低头,站在了门边。
“请进吧,端木先生。”
“.........”
我看了看紫音,想和她交换眼神。
但她却好像故意避开一样,只将美丽的侧脸留给我。
走进了办公室,我顺手将门关好。
她走进她那不起眼的办公桌,坐下。
“不用这么拘谨,请随便坐吧。”
“谢谢您。”
嘴上这么答应着,我顺手拿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
她的眼神不包含一丝杂质,尽是冰冻三尺的深渊。
“......请讲。”
“我希望端木先生你,能协助我局寻找伊兹。”
我就知道是这件事。
我并不想答应她。
一是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任何与伊兹有关的情报。
二是,我不想就这样把伊兹供出来......
“.........”
我只能回应她以沉默。
“...您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我记得我上次已经告诉您,我真的不知道有关伊兹的任何情报。”
“我不是要您提供情报。”
“......那是什么?”
局长换个更加正式的坐姿,继续说道:
“......您知道百慕大三角吗?”
百慕大?
“知道。”
“很奇怪的一个地方吧,无论是飞机,轮船,甚至是溺水的渔夫...只要进入那个三角区,都没有再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
“.........”
“实际上,我认识一些很厉害的科学家,这个谜已经被他们解开了,只不过没有公之于众。
我就把能说的说一下:那地方有着很奇特的场——既不是磁场,也不是电场,但是和这二者有些类似。
它能对人的大脑产生某种不可抗拒的影响,让人的思想变得混乱,比如失去方向感,失去逻辑,甚至失去理性。
这样一来,进去的人,自然因为各种原因,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这和伊兹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莫名其妙。
“您在那个虚拟世界的时候,是否遇到过什么违反常理的事情?”
局长双手交叉,稍长的睫毛伴着眼睑轻轻向上一翻。
“违反常理......”
我心里一惊。
我想起了那个连续两次经历的场景。
而后,我便明白了自己是从哪里被救出来的。
“没有。”
我控制自己的语气,干脆地回答。
“真的吗......?”
灰蓝色的眼睛,如一潭深邃的湖水。
随时可能从那无法曝光的黑色中冒出什么。
“...真的。”
我目不转睛,盯着那谭湖水。
若是从那深渊中突然钻出水怪的话,逃离便是。
我这样平稳着自己的心情。
咽喉却仍如梗住了异物。
.........
.........
.........
“.........那就没办法了。”
局长轻轻闭上了眼睛,宣告着水怪的安眠。
或许只是暂时。
.........我们没再继续谈话,她允许我出屋了。
走出办公室,伴随着门与锁扣合时沉闷的喀喀声,耳畔传来了熟悉却刺耳的尖叫———
“你干什么?!放开我!”
“......?!”
是紫音的声音。
“呵,别那么激动嘛,你越这么挣扎我就越不会放手喔。
我都说了是重要的事情,和我来一趟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嘛~”
还有一个一听就很油滑的男人声音。
“.........”
我寻声而去。
只见紫音被一个高大英俊的黄发男人拽住了胳膊,挣扎着想要挣脱,本来可爱的脸庞上全被愤怒和急躁填满。
“.........请问您是。”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只是看见那家伙的眼睛,就说话了。
眼神浑浊不堪,但又不是奢靡过度后的浑浊。
应该像是破败幕布那样,为了遮掩什么而存在的浑浊。
“啊啊,您就是端木修先生吧,我是您夫人的好朋友,我叫格里。”
他脸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微笑,手却仍紧紧攥着紫音的胳膊。
“谁和你是朋友!你放手!”
紫音看看我,又看看这个名叫格里的男人,显得更焦躁了。
“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语气平淡地问道。
“啊,有些工作上的私事要处理,不用多长时间的,就半个小时。
如果您等不了的话,请您到我的休息室喝茶怎么样?”
“.........”
我没说话。
“你这家伙,快,快给我放手!其他人都还看着呢!”
“哈,反正我不嫌丢人,毕竟要和我较劲的是你......”
“放手。”
感觉到自己的声带振动。
然后就是鼓膜膜感受的静默。
“.........什么?”
男人看着我,显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叫你放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反正感觉不到肌肉的收缩与释放。
“哈,哈哈。”
男人发出几声干笑,最后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