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气真好。
我一走出门,阳光就照到了我的身上。
在西欧,因为地理问题,能见到太阳的时候是特别少的。只有像现在在下午照到身上才会有暖洋洋的感觉。
只不过,对我而言是暖洋洋的感觉,对另一位小祖宗而言可就不是如此了。
我旁边的这位小祖宗倒是打了个哈欠,一脸犯困的样子。好在她身为真祖,阳光已经不能杀死她了,最多将她变成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但是我们还是习惯夜晚行动的,像这样白天出门让小祖宗又没睡够。还时不时在我耳旁抱怨。
从意大利离开之后,我们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因为是一直在火车上,所以说即使昼伏夜出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刚刚去的地方晚上是不开门的,而且我心里着急,只能拉着小祖宗白天出门了。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肯留她一个人在宾馆?如果你看到了前两天在火车上她差点把火车座位随手掀了就不会问我这种话了,而是希望我在她身旁寸步不离才能好好压制她。
不过,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思在天气好不好之类的,只能叹了一口气。
——线索断了啊。
找不到菲利斯啊,难道委托只能就此中断了么。
算了,我还是先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我的名字叫安洁莉卡。原本只是一个生活在英国伦敦贫民窟的中英混血少女。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从小由母亲将我一手拉扯大。六岁的时候我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了之后母亲说我是阴阳平衡体制,于是教了我东方的秘术——气功(也叫炁功),是通过修炼自己体内真气并将其运用来强化自己的能力。在英国这里,洋人一般称之为功夫。
而也是这个能力,让我在九岁的时候,即使遭遇了母亲去世的非难,也能在贫民窟立足足足八年之久,还开了一个事务所接受委托。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十九世纪后半段了,大工业时期已经到来,我一个人的肉身力量在面对军舰大炮已经显得如此渺小。但是,如果只是接一些暗中的脏活,我的身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差不多是两个月之前,我收到了一封委托信。
委托方居然是曾经自己偶然间救下的一个血族,希望我来成为血族真祖的执事。
实际上见了这个真祖之后,我才发现竟然如此有趣——就是旁边这个睡觉没睡饱还嚷嚷的不成熟小女孩。很难想象她今年已经一千三百多岁了。
不过成为真祖之后我倒是也好好体验了上流生活。
坐上了上流的轮船(结果遇到了恐怖杀人案件),住进了上流的宾馆(结果带着血族真祖偶遇天主教圣女),观看了上流的马戏(结果遭遇了连环杀人犯“小丑”),乘坐了上流的轿车(虽然是被黑帮揪着去的)。
嗯!成为了执事之后果然过上了上流的生活了!我都忍不住想拿高脚杯装一碗红酒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结果就是离开意大利的时候,我接到了天主教圣女的委托,希望我们前往巴黎来寻找她那印象已经模糊的妹妹菲利斯·华纳。
根据天主教前任主教留下的文件来看,她那个所谓的妹妹应该是在巴黎路易斯医院。
而这个医院晚上不开门,我和贝拉就只能白天来拜访。
“对不起,您找的菲利斯·华纳女士在三天之前已经登记出院。”
最后医院的服务员这样告诉我。我凭借自己几天临时学的蹩脚法语也能勉强听懂一点服务员说的话。(虽然我的法语还是带着一股英味)
这下子就糟了。
唯一的线索断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出来会愁眉苦脸的了。
接下来只能到处去找线索了。
这无疑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带走菲利斯的很有可能是原本罗马大教堂的卢卡斯主教,而在法国又有一个非常出名的修道院——巴黎圣母院。
我觉得如果前往巴黎圣母院可能会能调查到什么,但是贝拉已经说了自己不想再前往任何与教会有关的地方了。
听她说,如果在修道院、圣堂这种圣光气浓郁的地方,也不是说不能待着,但是在这里待久了仿佛就是自己在臭水沟里面泡澡一样恶心。全身到处上下都不舒服,而且脾气会变得特别暴躁。
看来得找个机会对她进行淑女教育才行。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如果再文静一点那看起来就像是笼子里娇小的夜莺一样。
......不对,吸血鬼好像只是和蝙蝠有关来着。
扯远了......因为贝拉特别讨厌前往大教堂这种地方,所以说我现在只能去把她安顿好,然后独身一人前往。
现在我还有吉安娜给我的信物。虽然吉安娜主要是在梵蒂冈和意大利地区活跃,但是她作为圣女的影响力还是在的。凭借她给我的信物,我便可以以圣女大人的朋友的身份前往巴黎圣母院。
当然,偷偷潜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说我本来就是要暗中调查才对。
现在就先把贝拉给安置好吧。
“真是繁华的城市啊。看起来和伦敦都有得一拼。”
我一边走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喃喃道。
“真不知道你们人类为什么这么喜欢热闹。像我们吸血鬼应该是喜欢比较静谧的环境,特别是深山老林这种地方。”
“这只是你个人的观点吧,不能代表所有吸血鬼。”
况且你才刚刚从棺材里出来呢,对自己族人了解又有多少。
不过那个吸血伯爵兰德确实是将自己的宅邸安排在深山老林。不知道其他的吸血鬼是不是也这样子。
我们就继续走着,去寻找我们目标的那个宾馆。
“喂!你这个黑色的贱种,会不会看路的!我昂贵的燕尾服都被你给玷污了!我保证上帝会惩罚你的!”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怒吼声。
然后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黑皮肤小女孩跪在一个穿着燕尾服留着小胡子的肥大叔面前。
看来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下呢,毕竟因为三角贸易的历史因素,黑人在欧洲这边地位很低。在美国内战以前,大多数黑人还是被卖给美国的庄园主,所以在欧洲能见到的黑人反而不多。
“喂!这是谁家养的狗!给我出来!你们就不会把这些黑色的贱种送往美国么?放在这里简直是侮辱了我们高贵的法国!”
嗯......有必要说的那么绝么。
大家都是人类,何必为了肤色这样吵起来呢。你怎么不说国际象棋都分白棋和黑棋,所以白棋要高人一等啊?说不定以后法国以后会到处都是黑人呢。
你看,我连和我旁边不同物种的生物都能和平共处呢。
“老爷,您消消气。没必要为了这种野狗败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好像是他的管家一样的男人马上拿出手帕将他的燕尾服擦了一遍,同时说着安慰的话。
“嘁,这件衣服我不要了!赶紧去给我买一件新的!不然今天的晚会就没法参加了!”
“是是是......”
身旁的仆人在不断附和着。
啧,原来这种丑恶的富豪并不是英国的专利。
估计也是资本主义生活养出来的恶人。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信不信我挖掉你的眼睛!”
听到这么一说,那个黑皮肤的小女孩马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我叹了一口气。
只要不出人命就没必要管。
我可没那么多闲心思,现在首要任务还是怎样伺候好这个小祖宗。
随着那个肥的和只猪一样的丑恶富豪离开之后,短暂安静的街道又重新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的样子。
“你们人类可真无趣。肤色这种东西不是天生的,凭什么单纯因为肤色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贝拉又冷不丁地吐槽一句。
然而这我可无法反驳,因为我也是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之一啊。
毕竟我在英国的时候,可是因为我一半的黄色基因吃尽了苦头。后面还是凭借自己的拳头才在贫民窟勉强能混下去。
“没必要管了。他们法国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我一边和贝拉说着,两人一起走过了刚才发生争吵的那个路段。
虽然这话很绝,但是这件事真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那个小女孩接下来会怎样我也没必要去管。
除非——
我一个侧身抓了过去,在贝拉的裙子后方抓住了一个黑褐色的手臂。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扒手。”
一个发力,就将这个手臂的主人拽了过来,拖到了我的面前。
“喂喂,这不是刚才就被巴特莱训斥的那个黑人么?”
“胆子挺大啊,居然还敢偷盗,这肯定手都要被斩断了吧。如果是我长着一副黑面孔,我肯定会每天在家里哭诉着上帝把我变成白种人的,而不出出来恶心别人。”
“不过她扒那好像是个黄种人啊?那种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蠢货,那个黑狗扒的是她的主人啊?穿的这么奢华,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我听说黄种人人人都会武功,侦探小说里面都不给出场的!”
细细簌簌的讨论声出现了。
当然,因为真气的缘故,我的听力异于常人,所以哪怕他们再小声的讨论,我也能听清楚。
“你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小姑娘?”我用着蹩脚的法语问着。
泪花在她的眼中打转,仿佛随时眼泪都要哗啦啦的落下来。
“如果你继续沉默的话,我就把你的手给扭断。”
见到她一言不发,我就这么威胁道。
当然,我并不是真的打算扭断她的手。不然她以后可就没有活路了。
“你......凭什么啊!你也不是白人,凭什么你可以侍奉白人,穿的还那么奢华啊!为什么,我和妈妈,就只能躲在贫民窟里遭受谩骂......”
突然间,我的心头仿佛被刺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之中,黑人小女孩直接挣脱了我的手掌,抓紧刚刚从贝拉口袋里偷出来的钱包扬长而去。
......巴黎,也有贫民窟啊,也有这样受到压迫的人啊。
我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
呆呆发楞着,看着这个小女孩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