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别的眼睛扫过怀中江苳秸那张仿佛只是熟睡一般的稚嫩睡颜,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前段时间,自己与她在那侍女宫相遇的当晚,她睡得,似乎也是这般深沉。

只不过,相比起那时,她此刻的面色却是更显苍白。

看着她此刻这般憔悴的模样,方别忍不住心头一紧,再一次轻叹了一口气,朝着熟睡中的江苳秸低低道了一声:“抱歉。”

若是他可以考虑的再更加周全一些,此刻江苳秸便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方别却是不会就此怨天尤人。

在他看来,当前的局面既然是他的疏忽造成,他就必须为此负起责任,想出一个解决当前困局的法子来。

如此想着的时候,方别忽然感觉,他怀中的江苳秸似乎是有了些许的反应。

这令他不禁低头朝怀中看去,果然见他怀中的江苳秸,此刻那对闭上之后掩去了平日凶恶神情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正随着眼皮微微颤动着。

不多时,那双眼睛便在方别的注视下重新睁开。

“我……”

仿佛是尚未完全清醒,江苳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比起平日里那股凶恶的气势,此刻更多展现出来的的却是一种茫然。

“我这是……死了吗?”

见她终于是重新醒来,方别原本还充满歉疚的心情多多少少有些释然,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嗯,死了哦。”

“这样啊……你也在这,看样子是他也没有放过你啊……”

江苳秸眉眼一垂,声音中带着歉意与沮丧的情绪:“抱歉,因为我的关系,把你也连累进来了。”

见她这副确实沮丧到已经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安静模样,方别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那张稚嫩的脸蛋上狠狠一捏。

“好疼!”

仿佛一瞬间忘记了内心的伤痛,江苳秸在方别的魔抓之下下意识地痛呼了一声,随即才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方才被方别所捏痛的地方,满脸的诧异。

“我……没事?”

她的手顺着脸颊一路摸到了自己的额头,随即才好像又清醒了几分似的,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对!”

她仿佛这才瞬间清醒了一般,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顿时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绝望,

“我的……玄气……怎么会……我的身体!!”

虽然似乎因为什么覆盖着将她经脉周围包裹住的气机进行了隐藏,但她自己的感受却是不会受到这用作隐藏的表象造成的影响。

很明显,那此刻正支撑联结着她那几乎支离破碎经脉的,正是她最为熟悉也最为痛恨的魔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江苳秸此刻这般反应,方别耸了耸肩,却是并未打算对她做出隐瞒。

“那是我做的。”

他朝着江苳秸一摊手,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便向江苳秸承认了这一事实。

正如方别之前所意识到的问题,他留在江苳秸体内的气机若经过一段时间不通过他的逆运功法进行“补魔”,那对支撑着江苳秸体内经脉的魔气的隐藏效果便会逐渐消失,到时候江苳秸身上的魔气便会彻底暴露在各种正道人士的探查之中。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为了保护江苳秸,也为了保护他自己,他必须向江苳秸坦诚自己的魔道身份。

至于江苳秸会不会脑子一热,誓死也要拉着他这个“魔头”下地狱,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这一点。

且不说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几乎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最主要的一点是,此时还有着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他们共同敌人的赵志信。

方别相信,该如何做出决断,她自己心中必然有杆秤。

果然,在经过最初的诧异、愕然、愤怒之后,江苳秸的神情终于是再一次回归了她刚刚醒来时那般的迷茫。

她原本身为正道名望顶点的南阁弟子,本该与魔道之人乃是势不两立的立场。

可是,如今同为正道的赵志信,所作所为在她看来已经几乎完全没有了身为正道之人的底线,甚至还是将她害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而反倒是方别这个魔道之人,却偏偏是那揭露了事情真相,甚至救下了她性命之人。

她现在……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江苳秸觉得,在这一瞬间,她用了二十年岁月搭建起来的善恶观,仿佛刹那便分崩离析,此刻意识中只剩下了迷茫。

看着她此刻的反应,方别觉得,自己是时候推她一把了。

“所以,先抛开我那方面的身份不论,你自己现在对赵志信是一种怎样的看法?”

“这还用说嘛!”

一听见方别提起赵志信的名字,江苳秸眼中的迷茫便瞬间消散,重新燃起的,是一种名为仇恨的愤怒火焰。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被方别用来填补她受损经脉与“道心”所种下的魔气影响,此刻她那双眼中所透露出的愤怒情绪,居然还带上了一股方别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嗜血与狠厉气息。

“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巨大的情绪波动,令江苳秸顿时感到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却是倔强地强行压抑着一般皱着眉头硬抗,一时之间令她原本稍有些恢复的气色再度难看了几分。

“冷静点。”

见着她此刻这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模样,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让方别留在她体内的魔气就此泄露叫人察觉,赶紧将手贴上了她的后背,运转起他再度改良过的逆运功法,将她此刻大概是受魔气影响的情绪重新压下。

很明显,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对劲,一双眼看向方别,一时间有些怀疑而后怕地向他问到:“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

“我觉得你自己也看得出来。很遗憾,现在维持你生机的,就是那些你向来看不惯的魔气。”

面对江苳秸的质问,方别毫无负罪感地一摊手回答到,

“那种东西戾气本来就重的可以,只能说你现在想要不受它影响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你的经脉彻底修复之前与它共处的这段时间里,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还请你自己尽快找到一个相对的平衡点。”

方别微微一笑,朝着江苳秸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语气诚恳。

“不过江执教,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你。你现在恨不得将赵志信挫骨扬灰,巧的是,我现在恰好也巴不得早点弄死他。”

“所以,或许我们将会成为一对非常契合的合作伙伴也说不定呢!”

方别笑着,向尚有些迷茫的江苳秸抛出了名为“合作”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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