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姐妹显然是想太多了。李郎中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自然是没心情为了一个叶红芸而耽误太久的时间。

那地下秘境里的怨魂已经越来越强大,他必须尽快去一趟南海,找到那件宝物,然后再回来,杀掉那怨魂。

南海琼台,那可不是善地。

李郎中不是第一次去那里,却从来没能真正的登上琼台。莫说内里阵法,单单是南海之上那浩瀚如烟的虐灵,就足以让李郎中望而却步了。

想起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虐灵,李郎中又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过去,怕是很难取得玉兄弟口中的宝物啊。

思来想去,李郎中出了西凉城,直奔埋骨岭。从埋骨岭秘境进入地下,又一次来到了神宗遗迹。

……

从西凉到南海琼台,路途十分遥远。

在没有金丹高手,没有御剑飞行的本事的现状下,赶路并非易事。尤其是西凉与南岳之间的川地,更是凶险异常。若是平常,许多人宁愿饶了远路,也不肯横穿川地。不过,自也有些艺高人胆大之人,会常在川地游走。毕竟,这里总有许多奇珍异兽,若是走运遇到,更有能力拿下,便是一笔横财。

川地周围,山峦叠嶂,林海茫茫。数以万计的群山,各有奇态,峥嵘多姿。有似蛟龙蜿蜒,不知尽头;有似猛虎盘踞,狰狞可怖;有似万马奔腾,层层绵绵……这万千群山,环绕川地,却作了挡住内里雾气的屏障。群山之内的雾气之下,是一大片低谷,常年充斥全地,从未散去。一旦进入其中,必失了方向,不得其法,便永世难出。更有沼泽泥潭,噬骨无数。那看似青草匆匆,鸟语花香的所在,一个不慎,踏在沼泽之上,便纵是通天之能,亦难逃埋骨之命。

最可怕的,却非是这复杂险境,而是久居于此的各种凶兽奇花。有无影无踪者,名曰虚无。肉眼不见,伸手不触。不知不觉,便失了性命。有娇艳欲滴者,名曰花下死。宛如金童之颜、玉女之容。观之赏心悦目,触之丧命黄泉。

诸如此类,难以尽述。

川地之正中,有一处大湖。整个川地,唯有这湖周围,没有一丝雾气。湖水从西北而来,掠高山倾泻而下。又经东南而出,直奔南岳。此湖极大,占了川地四分之一。湖水清澈,碧波荡漾。本该是鱼虫栖息之地,乐享之所。可偌大的湖中,却从无活物。“死水湖”便因此得名。

有江湖高手,认为此湖之中,藏了凶兽。亦有艺高人胆大者,试图一探究竟,却从未有人能活着出来。甚至,许多人只是靠近了那湖,便惨死丧命。

湖里到底有什么生物,总也不得而知。

这一日,艳阳高照,蝉鸣刺耳。山林之中,燥热难当。更有蚊虫纷扰,让人不胜其烦。一只白皙的手,拨开了拦路的野草,缓缓朝着湖边走来。

来人是个女子,身材婀娜,却是面若寒霜。她穿了一身白色裙衫,大概是走了太远的路,裙衫上尽是污浊,还有几处,竟是破了。

一直来到湖边,女子蹲下来,看着湖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怔了怔,又叹一口气,伸出双手,捧一捧水,喝下去,倍觉清凉。

站起身来,遥看那平静无波的湖面,女子轻声道,“喂!老朋友,我来跟你借样东西。”声音清脆婉转,犹如凤鸣。

湖水一片死寂,并无任何回应。

“不搭理我是吧?”女子嘴角竟是浮现一丝笑容。她抬起手,手指上的储物戒指里,顷刻飞出密密麻麻一片。

定睛看去,却是数之不尽的针。

银色的针,却不知什么材质打造,日光之下,泛着点点寒芒。

湖水忽然荡漾了一下,紧接着,竟是有人从远处的水中浮上来。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光着膀子,唯有一块布遮羞。他背着双手,一动不动,身子却自行上浮,最终站在水面上。虽是从水中出来,他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水迹。

一脸阴沉的看着那女子,男子怒道,“你找谁?!”

“自是找你。”

“不对吧?咱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男子盯着女子,良久,忽然展颜一笑。“六年了,你的修为,没有任何长进啊!”

“很可笑吗?”女子冷声问。

“无能不可笑,偏偏又来送死,才可笑。”男子双眸之中,寒光乍现。“五百年前伤我龙魂!一百年前骗我青衣!六年前又偷走了我豢养多年的巨犷!来来来!小!贱!人!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了!”男子咬着牙,说了一番狠话,却迟迟没有动手。

“好说。”女子道,“你先借我一样东西,我去办一件大事,之后便来好好跟你算账。”

“我呸!”男子怒道,“少来这套!我……”他忽然有些悲愤,“早在千年前,我就应该在西僵杀了你!一时妇人之仁,竟成千古——竟成五百年之恨!”说话间,竟是双目微红,看着面前女子,男子苦笑着摇头,“我真的很好奇!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屡屡戏弄我!”

“深仇大恨啊……”女子看着男子,眼神中竟是闪过一丝杀意。“过去那么久了,不提也罢。”

男子却不甘心。“你不是想我借东西吗?这一次,不说出个原委,休想!”又看了看女子头顶那数之不尽的银针,男子冷笑。“漫天飞针……我早就想到对策了。”说罢,又瞪着女子,道,“织女,我待你情深义重!你却恨我不死!为何?!请如实相告!”

织女微微闭眼,神色有些疲倦。又轻轻摇头,道,“五百年前,我去西僵。刚刚踏过天河,便遇到了你。”

男子微微动容。

“那个时候,你我素不相识,亦无仇怨。甚至……还算有些交情。”

“是啊。”男子微微仰头,看着天,陷入回忆,有些唏嘘。“那个时候,你很奇怪的背着一口棺材,我还很幼稚的跟你开玩笑,问棺材里的是不是你的意中人。还说安葬了他,我是否便有机会了。”遥想当年放浪形骸的德性,男子有些尴尬起来。

织女收了银针,又道,“后来,你几乎屠戮了一个妖族部落。你还记得吗?”

男子当然记得,他眉头深锁,盯着织女,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织女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跟那个部落里所剩无几的朋友们承诺:要将你碎尸万段!”

男子神情复杂,良久,苦笑道,“原来,你跟那个部落有些交情啊。我……我不知道啊!你也没在!如果当时你在那里,我自然不会那么做。唉,当时我察觉到那里有个人族的气息,以为是你,谁知……却是个阴险可恨的男子。”

“哼!”

“这么多年了,为何你一直没说呢?”

“以前没必要。”

“现在有必要了?”

“是啊。”织女道,“我不说出真相,你就不会疏于防范了。”

“啊?”男子一愣,倏然一惊。“贱人!”他忽然迅速潜入水中,对着湖底接连打出数十道灵诀。他的灵诀,在水中竟是丝毫不受阻碍。

就在此时,岸边的织女,竟是突然化作无数银针,追着男子而去。

原来,刚才织女并非收了银针,而是以银针聚拢,伪装成了自己的模样。而她的本体,早已悄然潜入水中。

哄的一声。

一个靓丽身影,从水中冲了出来。

她没有那男子的本事,从水中出来,浑身上下就湿透了。衣服太薄,身材毕露。她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来到岸边,看着那湖面。

湖水涌动,男子又出来。只是周身灵光大盛,正在抵御周围无数的银针。他一脸的愤怒,恶狠狠的瞪了织女一眼。只是,一眼看去,却呆了一下。

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从天河中爬出来的身影。

“不打了不打了!”男子有些丧气,愤然一挥手。

漫天银针竟是哗啦啦落入水中。

织女心头一颤,打出灵诀,将那些银针尽数收起。再看那男子,织女眉头深锁。“看来,你的修为长进了很多啊。”

男子苦笑,“我说了,你的漫天飞针,很好对付。哦,忘了跟你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对付不了,只是不想毁了你的银针,害你伤心而已。”

“唉,其实我也是看你长得挺帅,不忍心辣手摧花。若非如此,等不到你来破我漫天飞针,早已变成马蜂窝了。”

男子讪讪一笑,自是不拿织女的话当真。再看面前的妙人儿,笑道,“好吧。这些年来,你伤了我、骗了我、偷了我。如今又抢了我!这下该能消消气了吧?你是人类,不懂。我们妖族,从来都是杀戮不止。灭个部落,不叫个事儿。况且,我跟那部落,本就有仇。”

“我要走了。”织女道,“还有事。你的东西……这次真是借的,用完了肯定还你。”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男子道,“把我的巨犷还我,那东西美味的很,你又不吃。浪费了。”

织女眉头一挑,嫌弃道,“我是说用完了还你,还没用完呢!至于美味……你不是说人族最美味吗?怎么换口味了?是不是最近几年,没什么傻子来送死了?”

“哈哈,你不提我倒是忘了。”男子道,“前些日子,我还真抓了一只人类,白白嫩嫩的,你要不要尝一尝?红烧吧,你最喜欢的烹饪手法。”说着,男子朝着湖面上虚手一抓。湖水涌动,一个人影,从水中涌出来,漂在湖面上。

“这般作恶!早晚还是要杀了你!”织女嗔怒道,“快把人放了!不然信不信我找几万个人类高手来灭了你?”

“行行行。”男子有些后悔了,一时冲动,怎么就忘了织女并不喜欢自己吃人的嗜好呢。还有!自己臭显摆的毛病,到底还是没有改掉啊!这下好了,美餐不翼而飞。“以后不抓就是了。不过这一只,已经被我废了,活不成了。”

“可恨!”织女怒骂了一句,看向那湖面中人,却是一愣。

竟然是苏天澜?!

这个惹事儿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真是个冤家!这还没到南岳地界儿呢!怎么就遇上了?

看着苏天澜奄奄一息的模样,织女咬着牙,道,“把人交给我!不然,我烧了你的蛇窝!”

男子很意外,看织女神色,有些担心,“你认识?”说着,赶紧虚手一推,那水面上的苏天澜,便朝着织女漂去。“咳,你早来几日啊,我若知道你认识她,自然不会……”

“废话少说。”织女说着,忽然弹出一根飞针,打向那男子。

男子掠一迟疑,并未躲避。

那飞针从男子肩头穿过,带着血,又回到织女面前。织女取下那飞针上的血,滴入那昏死的苏天澜口中。

男子过来,看看本该是自己美餐的苏天澜,又看看织女焦躁神情,叹道,“没用的,她已经废了。”

织女闷声不吭,片刻,横抱起那昏死的女子,转身离开。

男子看着织女背影,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想要追上去,可却最终停下了脚步。呆了呆,又喊道,“什么蛇窝!我是蚺!以后会是虺!然后会是蛟!最后会是龙!区区一只人族,懂个什么!”见织女不理他,他有些丧气,嘟囔着,“蛇来蛇去的!瞧不起我!要不是你当年伤了我龙魂,我早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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