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是个很唠叨的人。
毕竟，作为天下武人监督机构的大boss，必须留心各种各样的事情。
上至国家防线，下至城头热饭，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所以，张小花每次和陛下说话时，都会说着说着就跑了题。
也因此，他在下属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很唠叨的人。
当然，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唠叨。
在他心里，国家防线和城头将士们的热饭都是大宋的要事，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当然，他的敌人也不觉得他唠叨。
因为他们都死了。
......
......
“石快！你在干什么？！”
叶府后院，张监察震惊地看向石快。
石快的右手上，一缕纯粹的白色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点燃灵气，便代表进入战斗状态。
而在修炼者进行燃香时点燃灵气，不仅意味着挑衅，更有可能引起修炼者的反噬，灵气燃烧身体，最后化作一团火球！
在叶伍燃香的这个时候，石快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叶府露出自己的獠牙！
但是，众人却并没有一拥而上按住石快，也没有取出武器护住叶夏，而是将注意力通通放在了石快右手的火焰上，面露震惊。
石快的右手上，白色的火焰似乎成为了后院中唯一的焦点。
这缕白色的火焰仿佛蜈蚣一般，缠绕在他的右手上，向着他的肩膀爬去。
“是...是白炎！”
供奉老者睁大双眼，看着石快右手上那抹纯粹到让人反胃的白色火焰，眼睛里不由充满了恐惧。
“怎么会......”有人身体颤栗。
“竟然是纯粹白炎.....”有人面露错愕。
但更多的，则是和供奉老者一般，面带恐惧，几乎下一刻就要转身逃离。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抹纯粹的白色火焰。
那个人叫古徒。
是魔族君王。
“石快！你竟敢背叛人族！”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般炸起。
张监察死死地盯着石快，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和院子里大多面露惊惧的人不同，他好歹也是当年边疆防线的将士，自然不会因为魔族的力量而胆怯。
更何况，魔族君王也绝不可能亲身来到这里。魔族疆域早在三十年前的大战中就已经被彻底封死，此后就算有魔族势力出没，也都是在大战时残余的力量，和一些打着魔族旗号的山贼罢了。
不过他也暗暗提起警惕，死死地盯着石快右手上那抹纯粹的白色火焰，体内灵气时刻准备运转。
“背叛人族？”
石快扯动嘴角笑了笑。
他的面色在右手火焰的白光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似乎这所谓的白炎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他直起身，平静地看向张监察：“什么算作背叛人族？”
张监察冷哼一声：“里通外敌，消耗我大宋实力，自然算是背叛人族！”
石快的脸上露出嘲讽，好像看白痴一样看向张监察：“那洛都那些为了自身权力，拉帮结派，招募私兵，彼此争斗，甚至波及到平民性命的达官贵人们，就不算消耗大宋实力了？”
“这些官场败类，我们监察司自然会统统拔除。”
“但现实便是，你们拔除的只是争斗的失败者，真正的胜利者早已改头换面，戴上一副正义的面具，将自己的血迹一干二净地抹去，然后带着胜利的微笑，像使唤狗一样，使唤着你们监察司扑咬那些失败的敌人。”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那北王引发了朝廷血案，为何依然屹立不倒？宋怀仁刺杀吏部尚书失败，波及西街一百三十一条人命，又为何被追封为英雄？不都是因为他们是争斗的胜利者？”
石快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深深的嘲讽。
“正因为他们是胜利者，掌握着绝对的权力，才能用华贵的衣服遮盖住自己身上浓厚的血腥味，才能让你们监察司像狗跪主子一样跪在他们面前，只敢扑咬那些落水的敌人，而对他们屠杀无辜者的行为视而不见。”
石快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然后再度化为平静。
他看向张监察，一字一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双手上，那些血渍和人命会随岁月消失。”
“你......”
张监察闻言一滞。
石快所说的事情他并没有亲身参与，但都有所耳闻。
他多年从军，崇尚安分守拙，在口舌一事上极其不擅长，因此竟一时没有合适的话语反驳。
这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挫败感。
院子对面，石快看向面带迟疑的张监察，微微一笑，苍白的脸色如同白纸般皱起。
“你可知道，三十年前，魔族为何要入侵大宋与妖域？”
“......为何？”
张监察听见石快的话，反而回过神来，眯起眼睛。
尽管在言语争锋上略逊一筹，但当务之急毫无疑问是护得叶夏和徐夫人的周全。
虽然他已经脱离了军队，但是他始终把自己当成叶三刀的属下，叶三刀妻儿的命在他的眼里自然极为重要。
张监察朝一旁的叶府众人悄悄打起眼色，暗示他们护送叶夏和徐夫人离开。
虽然不知道石快为何不立刻冲上来与他一战，而是选择站在原地拖延时间，但这正好给了叶府众人反应的机会。他也乐得和石快扯皮。
对面，石快看了眼张监察背后迅速围拢的叶府众人，唇间泛起笑意，似乎并不在意。
“三十年前，当世的魔族君王觉醒了自己的灵炎。”
石快抬起头，目光投向东北方向的虚空。
沿着那个方向行进五千多里，便是魔族的疆域。
那是一片缺少阳光，终日阴寒的昏黑国度，怪异的野兽和头生双角的魔族布满了整片大地，没有人愿意走进那里。
张监察面无表情道：“魔族君王觉醒灵炎，和入侵人族、妖域有何关系？”
石快有些感慨：“他的灵炎属性，是可以将别人的灵炎转化成与他一样的纯粹白炎。”
“！”
张监察震惊地看着石快，甚至一时忘记了运转体内灵气。
“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就想驳斥，但看见石快右手上升腾的白色火焰，话到嘴边却再难说出口。
他原本以为石快手上的白炎是借助了某种手段，从魔君那里得来的暂时性力量，却没想到，石快身上的白炎竟是他自身转化而来的灵炎！
张监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白炎不是虚有其表，而是真真正正能提升一个人的资质，那这个世界的所有杂色灵炎的修炼者都会为之疯狂！
毕竟，这世界九成九的修炼者都并非天才，而是杂色灵炎的普通人，提升资质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具有诱惑力。
毫无疑问，如果这个消息放出去，大宋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为魔族敞开大门。
而那时，毫无疑问便是魔族最好的入侵时机。
张监察不禁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下一刻，他的眼中便露出惊惧的神色。
就在刚才，竟然连他自己也在一瞬间有些心动.......
可想而知，那些资质远不如他的普通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那么代价呢？”
张监察死死地盯着石快。
他自然不会认为如此逆天的能力会没有一点代价。
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没有牺牲就什么也得不到，这是世间真理之一。
石快笑了笑：“被转化者一半的灵气和一半的寿命。”
“.....很沉重的代价。”
张监察原本有些粗重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如此看来，你背叛大宋，舍弃自己一半的灵气和寿命，也不是那么值得。”
“不是那么值得？”
石快愣了下。
等到明白了张监察的意思后，他不禁咧开嘴，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充满了狂气和肆意，充满了后院的每个角落，让徐夫人皱起眉头，让供奉老者摸不着脑袋，让张监察眼中的冷意愈来愈深。
“....哈哈哈哈，你说值得？”
石快捧着腹部，弓着腰，眼泪都几乎笑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一抹眼角。
“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值不值得才去勾连魔族的吗？”
“不然呢。”张监察冷冷地看着他。
“我之所以与魔族交易，是为了这大宋的百姓！”
张监察愣住了，供奉老者愣住了，徐夫人也愣住了。
没人想到，石快的答案会是这个。
“如果人人都有相同的起点，人人都有完美的资质，人人都能通过修炼逆天改命，而不是凭借赌博般的先天优势又或者父母的荣华富贵领先他人，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那么多不公吗？”
不等张监察回话，石快已经恶狠狠道：“是，我当然知道，就算如此，这世界上还会有因为资源产生的不公。”
“但是，至少每个人都有了相同的机会，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因为先天的不足而连前进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不会因为父母的差距而输在起跑线！穷人不会因为缺少资质培养的钱财而攥紧拳头！资质低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资质而自卑，因为到那时人人都是相同的资质！”
“什么叫做tmd阶级啊？什么叫tm的公平啊？这，就叫tmd阶级！这，才叫tmd——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