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世莫睁开眼从被窝中起身后的第一反应。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在睁开眼之前就有的反应。
要说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如果放作往常，别说是一声嗲里嗲气的“主人快起床啦”。宇茉，这个身份上虽然是奴隶，但心态却是富家大小姐的仆人，没有用巴掌作为早安问候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如果程世莫手里没有那个抑制器的话。
“主人今天早餐想吃什么啊？我准备了面包和牛奶，如果你想吃丰盛一点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去准备！”
宇茉满脸殷情地堆笑，虽然很假，但的确这才是一个奴隶该对主人有的态度。
然而，一直以来习惯了不情愿play的程世莫，对此倒是颇感不自在。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还在做梦？”之类的想法不住从他的脑子里冒出。
“随便什么都可以，反正正常都是直接睡过去的。”
一方面是不习惯，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很长时间没吃过早饭，程世莫随便打发了一下宇茉。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把早餐端过来。”
依旧是一脸的赔笑，宇茉手提裙摆单脚点地鞠躬，作出一副完全不像是她平日里会摆出的卑微女仆姿态。
以致程世莫更加确信自己绝对是在梦境中——如若掐自己的脸没那么疼的话。
目送宇茉端庄离去的背景，呆坐在床上的程世莫不自觉地摸了摸被掐红的脸颊，大脑一时不由陷入宕机状态。
掐脸会这么疼，显然不是在做梦了。
但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宇茉这家伙又怎么会这样一反常态地如此卑微且听话，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奴隶一样。
尽管她本来就是奴隶没错。
一个当时几乎花掉了程世莫全部家当，才好不容易从奴隶贩子手里讨价还价买回来的奴隶。
“莫非，是我昨晚对她用了抑制器，然后忘记关掉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程世莫喃喃自语着，一面翻身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体。
能力抑制器，由项圈和遥控器两部分组成。
程世莫目前手上所拿的，就是遥控的那部分。
不消说，至于项圈的那部分此刻自然是在宇茉的脖子上。
顾名思义，就像大部分人所想的那样，这种装置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抑制佩戴者能力的使用，不仅对人类中的超能力者有效，对非人类生物的魔法能力也有一定的抑制效果。
当然如果佩戴者能力过强，这种低廉的人造科技自然就会失效。
除此以外，自从这种科技流入民间黑市以后，为了满足部分特殊人群的需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佩戴者言行和情绪的功能也相继被开发出来。
并且这种控制并非通过释放强力电流或者其他物理手段来强制扭曲佩戴者的意志，而是通过脑电波的控制，让佩戴者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自愿”做出一些主人所希望的事情。
当然，大多数抑制器还是只存在“抑制能力”这一种功能。搭载了控制情绪功能的抑制器不仅数量稀缺，价格也是十分昂贵。
当时差不多又是让程世莫倾家荡产一次才好不容易搞到这样的高级货。
即便他当时也很清楚自己绝对是被那个奸商给狠狠地宰了一通。
端详着手里的遥控器，程世莫在来回检查数遍，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启动什么情绪控制功能之后，脑子里的雾水不由又浓郁了几分。
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或者说是因为以前对宇茉强行修改的次数太多，以致她的大脑出了问题，真的变成了一心一意服侍主人的乖巧奴隶？
如果要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亏大发了！
要知道程世莫当初之所以会斥巨资，不惜被宰也要买下这个抑制器，为的就是里面“能让佩戴者在保持意识清醒装下的‘自愿’去执行控制者的命令”这点。
控制效率如何都是次要的，最最关键的就是这个“自愿”啊！
佩戴者明明心理上极度反感，但屈于外部的力量，身体却不得不“自愿”做出自我极力反感的事情。
这种满满的既视感，以至于趋近于完美的不情愿play，难道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东西存在吗？
不！显然这是绝对没有的！
而如今，残酷的事实居然要程世莫拿一个“天生大小姐脾气但不得不对主人各种百依百顺”的宇茉去换一个真心百分百忠心服侍主人的舔狗奴隶。
这简直比要他第三次倾家荡产还过分！
这还不仅仅是财富上的倾家荡产，更是精神上的绝对破产，永远都无法修复的绝对破产！
“啊啊啊啊阿啊啊！我不要！！我才不要宇茉变成那样！快点把原来的宇茉还给我啊！！！”
程世莫抱头呐喊，宛如一个三岁的熊孩子在地上打滚耍泼一样。
“哼，终于舍得拿出来了么？”
冷不丁地，一阵幽然的寒气悄然从程世莫背后袭来。
这股冰冷的寒气，这种不屑一切的傲视感。
绝对没有错，这个声音绝对是——
程世莫猛地回头，果不其然，身穿女仆装的宇茉两手交叉在胸前，正一脸鄙夷地居高临下瞥视着她的主人。
通过她的魔法，“裂缝虫洞”。
一种能在任何已知坐标点自由展开空间虫洞，并能够把一切事物（包括自己）随意丢入其中以实现快速传送功能的魔法。
“宇茉？”
似乎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程世莫除了歪头表示困惑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从满是诡异眼睛的裂缝中走出，宇茉随即又在程世莫的手上展开一道裂缝，抢过了对方手中的遥控器。
“诶？！”
直到手里的王牌被夺走，程世莫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跃从床上跳起身。
“居然……”
潜心蛰伏多年，今朝终于得以得手。
宇茉看着手中那个随心控制自己情绪多年的万恶之源，此刻心中除了多年以来一直积蓄的不满和对复仇渴望的爆发以外，就只剩下一把捏碎这件该死的人类科技产物。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嘭！”
对于非人类生物血族来说，即便是宇茉这样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人类小女孩的外表，他们手掌的握力也是足以在没有魔法的加持下，轻易捏碎一件人类的合金制品。
更何况这个遥控器本就有些年代了。
“啊！那个……”
程世莫脸上的震惊逐渐转为了惊恐。
“居然逼得我要主动穿上这样耻辱的衣物来主动讨好你这种下贱的人类。”宇茉阴沉着脸颊，中烧的怒火随着语言的迸出益发猛烈，“这份耻辱，你就用生命来偿还吧！”
猛然出手，宇茉一把将手伸进面前的一道裂缝中，而裂缝的另一头，正是连着程世莫身为人类最为致命的弱点——心脏。
“唔！你这家伙……，是抓住我的心脏了吗？”
本能地反应，程世莫跪下身子，两手捂着胸口，显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呵，怎么样？这种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一直以来你好像一直都很享受这个啊？”
宇茉的嘴角咧笑着，一面轻轻转动手掌随意玩弄程世莫。
指间的力量逐渐加强，程世莫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随之逐步加深。
宇茉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一切，不仅仅是出于对程世莫个人的恨意，也是对自己被人类奴役多年，以致心中自发产生的对人类全体的恨意。
“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心脏的压迫感愈发沉重，程世莫几乎已要失去呼吸的能力，但还是勉强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这样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你而已。“
“哦？怎么？难道你觉得你失去了那个抑制器之后，仅凭你自己那点可悲的超能力，还能打败我不成？”
宇茉不屑一顾。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之后不要怪我没给你反悔的机会。”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的话，那还真是有够无趣的。”
像是对这个直到临死之际都要逞强的人类失望透顶，宇茉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准备给他一个痛快的解脱。
“真是，从来都不知道长记性。”
嘴角间，程世莫像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噔噔。”
伴着程世莫心脏最后一次跳动的骤停，宇茉只感自身的时间像是被暂停了一般，程世莫瞬间以她完全反应不及的速度迅速起身，脱离了裂缝的连接范围。
翻身下床，程世莫顺势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外形就和之前被宇茉捏碎的那个遥控器如出一辙。
“那个是！”
尽管神情上极度震惊，但宇茉的身体就像是被灌了重铅一般，行动地十分迟缓。
或者不如说，是程世莫的行动太快了。
事实上，从脱离裂缝连接到掏出新的遥控器，这一切动作的完成，程世莫不过才用了一秒不到的时间。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藏在枕头下面嘛？”
嘲弄地耸肩，程世莫按下了遥控器上的能力抑制开关。
“唔。”
宇茉的身体猛地往前一个踉跄，看样子是程世莫的“时制”结束了。不过相对地，宇茉现在也再也用不了她的“裂缝虫洞”了。
不住挥动着双手，但宇茉全身的魔法能量都已无法正常流出，任凭她怎么努力，周围也再产生不了任何一个微小的虫洞。
“那么，”看着宇茉焦急而略显滑稽的模样，程世莫有些不忍心地坏笑着打断了对方，手拿着遥控器慢步逼近，“接下来就是惩罚时间了。”
“不要……”
失去了魔法的宇茉，尽管在力量上可能还具有绝对的优势，但如果是面对程世莫这样的卑劣人类。此刻的宇茉也就只能像一个柔弱的人类小女孩一样，对于体质、年龄和心理都远胜自己的成年男性，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大概也就只能祈祷对方，下手温柔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