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信在他的诱导之下，成功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被他一早安排在附近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江苳秸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事情似乎是朝着方别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着，而赵志信的罪行也眼见着就要被揭发。

可……

江苳秸这说话的气息越来越重的情况，在方别的角度看上去，似乎有着极大的不对劲。

这一发现，令方别心头骤然一紧，原本高高扬起的眉头瞬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照理来说，接下来应该发生的，必然就是江苳秸与他合力将赵志信拿下，把赵志信所做的一切恶行公之于众。

而方别，也可以借此顺利地使宁清雅摆脱赵志信的控制与那“魔道妖人后人”、“小妖女”等等一系列恶名，还宁氏一个本来应得的清白。

恶人恶报，皆大欢喜。

若是事情当真如方别的剧本所继续推进下去，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几乎已经是必然的结局。

然而，当注意到江苳秸此时的状况时，方别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

她看上去不对劲，很不对劲……

方别的眉头，随着他更进一步观察过江苳秸此时的状况之后，皱起的程度较之之前再度加深。

“江执教，你……”

“方别……你……你退开……”

江苳秸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此刻正带着在方别看来极度不正常的红润色泽，微张的小嘴仿佛缺氧般随着她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腹猛烈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然而，明明她此刻的身体状况在方别看来已经如此糟糕，她依然是瞪着那对比平日里相比血丝还要更多，几乎是已经布满眼白将其染成赤红的双目，仿佛其中正燃着两团名为愤怒的火焰，这就要一举上前将所注视之人生吞活剥一般地怒视着赵志信。

见到她这副状况，方别终于是想明白了自己方才的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的规划确实没有出现差错，甚至可以说十分的顺利，但他却独独漏算了一样东西——

人心。

他在考虑对策的时候，独独忘记了将江苳秸那糟糕的心理状况考虑进去。

原本她的身体，已经因为长期以来的心理煎熬，在不断强迫自己靠着醒神丹不眠不休地赚取钱财来补偿宁氏兄妹的过程之中极度虚弱。

纵使最近因为方别的关系得到了暂时的几次休息，对她那已然积劳积疲的身体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长期因为这些事情压抑心灵的她，骤然得知这般真相，对她那本就始终在崩溃的临界点徘徊的内心而言究竟是一种多大的冲击，却是方别最初考虑计划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的。

意识到自己计划中这一重大失误的瞬间，方别便已经做好了上前打晕江苳秸，乘着她失去意识的机会将赵志信一举灭杀的决定。

思考变行动，他毫不犹豫地无视了江苳秸那拒绝的态度，直接几步上前，伸手做掌就要朝着她的后脑处将其击晕。

然而在即将击中她后脑之前，方别的双目却是再度瞪大，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直到此刻来到江苳秸近前他才发现，打晕江苳秸这一法子此时已经不再具备任何的可行性。

就她此刻体内血脉翻涌的情形，方别这一下下去，很可能直接令她血气倒涌至即将被他击打的后颈命门处，直接就会要了她的命！

若是方别当真是此世的魔道原住民，能够做到无义无情只认利益的魔帝，那他大可以就此不顾江苳秸的死活，直接动手将她与赵志信一并除去便是。

但他不是，他是方别。

若是因为自己计划的失误，便要为了保全自己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那样的自己，他瞧不起。

“都说了……叫你……退开！”

方别这瞬间的迟疑，已经令江苳秸发现了来到她身后的方别，猛地朝他伸出手，骤然一股推力自她手心涌向方别，使他只得就此借势退开，口中却是伴随着他深深皱起的眉头沉声道：“江执教，莫要勉强自己。”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要插手……”

江苳秸话虽是对方别所说，但那双充满怒意与仇恨的双目，依然死死锁定在赵志信身上，而那些被她早早抛出的算筹，早已经伴随着她所释放的狂暴气息，疯狂地朝着赵志信绞杀而去。

那气势，正如她最初所说的，要将赵志信千刀万剐。

见到这一状况，方别只得耸耸肩，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

在无法动用体内那股强大魔气修为的情况下，当前也确实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方别看向那只能在江苳秸手底下如一条丧家犬一般狼狈闪躲逃窜的赵志信，这看似他们一方占优的大好形势，却是令他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心中那不安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只不过，考虑过后，他还是决定尊重江苳秸的选择，无论此战结果是好是坏都任由她放手去做，他绝不插手。

他十分清楚，若不让江苳秸自己渡过这个坎，她这辈子都别想要从赵志信带给她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既然当下这样的情形，是他方别考虑计划过程中的失误所造成的，那么这一切的麻烦后果，自然是需要由他自己来负。

若是江苳秸能够就此一举击杀赵志信，成功跨越自己心里那道坎当然是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那样一来纵使他的计划未能考虑到江苳秸内心的情况，就结果而言也算是成功了。

只不过……

正如他能发现江苳秸此刻的不对劲，狡诈如赵志信，没理由发现不了。

所以，在方别看来，事情有着极大的可能会照着方别最不希望的那条路线发展发展。

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方别不希望发生的路线，那么在那之前，他必须按提前想好相应的应对措施。

方别紧皱着眉头看着缠斗中的两人，心中却是在这同时结合着目前他所了解的信息，甚至不忘前车之鉴地加入了对人心的考量，将自己带入到赵志信的位置去揣测对方的心理。

一番思绪过后，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开始在他的心中成形。

虽然这样的做法对他自己而言可能会有些冒险，但作为他原本计划失败的补救措施，一旦成功，却是能将这次计划失误带来的恶果降到最低。

方别在脑中推算着时期的发展，只觉得若当真到了那种时候，也只能如此赌上一把了！

当然，这一冒险的做法，都是建立在江苳秸此战失败，导致方别原本计划崩盘这一前提之上。

方别此刻只希望，江苳秸的心灵莫要如他所料的那般脆弱，不要当真叫他动用这一对他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赌博”一样的补救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