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封印的龙珠滋养着青竹的身体，让她不禁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差不多是该离开了。

她已经完成了龙擎天所托，再逗留与此还无意义。

更何况。

那群龙族随时可能追寻着她的气息来到这里，若顾凌就这样再次被带回幻海洲，那岂不是自己的一番拼命都白搭了?

巨大的蛟身一个旋转便腾空而起，虽然伤痛依旧剧烈，但也已不是方才那般难以忍受了。

她低头看着岸上的顾凌。

“本王应允之事已了，就此离去，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还不等顾凌有所反应，青竹的身影已至数里之外。

直至那身影消失在天与海相交之际，一道声音从那远处传来。

“若是在人族混不下去，临湾海岸，我在那等你。”

……

顾凌驻足于海岸许久，望着青竹消失的方向，忽然，她想起了临走前龙擎天给自己的信。

赶忙拿出信封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书信，想看看龙擎天是否有事情交代与她。

可是在看到信的内容后，顾凌怔住了。

拿着信纸的手垂了下来，一阵海风吹过，将那纸张从顾凌手中夺走，不知飞到了何处。

顾凌仿佛浑然不知一般，只是怔怔的望着那海面，那是幻海洲的方向。

师父，您当真不要我了吗?

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顾凌大声的哭了起来。

内容上大致是将顾凌逐出师门，不许以龙擎天弟子之名自居，此生不得再踏入幻海洲半步，两人之间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可这几行字却如同几只利箭一般刺穿了她的心。

自小因为半边烂脸而饱受他人恶意的目光，一直孤身一人。

在孤儿院的那些年，每次看着有孩子被领养顾凌都会很羡慕，她也曾期望可以有一个家庭，一对爱她的父母，甚至兄弟姐妹。

可每当来领养孩子的人在看到她时，那目光之中只有厌恶和惊恐。

渐渐的，她将自己的心封存了起来，习惯了那份孤独，看透了人间的冷漠。

步入社会之后，更是因为这张脸，在入职的道路上寸步难行，那些人在看见那可怖的脸后只会恐惧，怎么可能留下她。

这也导致了顾凌会再之后被那些培训机构欺骗。

在那些骗子的眼中，自己只是待宰的羔羊，哪有美丑之分，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看见对方根本没有在意她脸的模样，还那么热情的样子，顾凌那颗受尽冷落的心好似融化了一些。

她是真的相信这些亲切的辅导教师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更加绝望的未来。

找不到工作，没有任何收入，还背负了数万元的贷款。

顾凌也曾想过去告他们，可最终却还是算了。

自己这样毫无背景的小市民，怎么可能告的了他们，人家那么大的上市公司到现在也没受影响，自然是不怕起诉这种事的。

直到那雪夜。

冰凉的刀刃刺入顾凌的身体，感受到自身生命的流逝，身体逐渐的冰冷。

顾凌竟奇怪的没有太过恐惧，反而更多的是安心和解脱。

啊，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跟这个混蛋人生告别了……

最后带着这样的想法，顾凌死在了被白雪覆盖的马路上。

不过也是造化弄人，她非但没有死，反而被身为剑神的云清带到神界，而且还变成了女人。

对于变成女人的这件事顾凌刚开始自然是不愿意，可在一段时间后却又释然了。

自己的这幅样子还能指望娶妻生子吗?是男是女还不是一样要孤独终老，无所谓了。

直到后来云清所说的凡间有医治她脸的可能，这才算是给了她希望。

不过在神界那那段日子，顾凌过得很开心。

两人都是真的对她好，没有因为她的脸而又一丝一毫的厌恶。

云清虽说平时看起来很欠揍的样子，但顾凌可以感受出对方在教导自己时的那种细心与耐心，当然，如果顾凌在以后超越了他，还是准备先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一番的。

赤锦更不必说，临行前细心的为她准备了那么多，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又充满了慈爱，而且不知为何，她在看着赤锦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与两人的分别自是不舍，不过自己既然是那传说中的混沌不灭体，修炼天赋吊的一匹，那飞个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她肯定不会去依靠主角，若是真的治好了这脸，恐怕对方不会放过她。

毕竟那些龙傲天主角都是些什么德行，她十分清楚不过。

若是个妹子主角还好，南宫炎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

当然……最终因为有云清三年的秃头诅咒，顾凌还是不得不去找主角。

也就在这时，她遇见来了龙擎天，遇见了这个一开始非常欠揍，可到后来让她最为依赖的糟老头子。

明明对她那般的刁难，明明让她气的想揍其一顿，明明一直将她当做工具人使唤，明明……

明明……

因为龙擎天的压制，顾凌才得以在第一次灵魂之毒反噬后有惊无险，并且每当这毒快要发作时他都会提前为其治疗。

真当顾凌在睡着时不知道吗?有好几次治疗的过程中她都是在装睡。

因为这个糟老头子的面具，让顾凌暂时忘记了那半边的丑脸，而那面具上的咒印，更是滋养着她破败的灵魂。

这半边面具对顾凌来说最珍重的东西，甚至比雪锋剑还要重要，这是龙擎天第一次送她的。

也还是因为这个臭老头，顾凌学会了除剑道外其他的战斗方法。

符咒阵法变幻莫测，奇门遁甲妙诀无穷。

而那丹道更是给了她治愈脸的希望，若丹道大成，那说不定就真的可以炼出能治好她脸的药。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龙擎天的倾囊相授让她受益无穷，而那看似胡闹，实则关心的照顾，也早已将顾凌那与世隔绝的心融化。

若说在这世间，甚至是前一个世界中，顾凌最重要的人是谁，她无疑会说出龙擎天的名字。

那种关怀，那种信赖，那种让人安心的依靠感，就如同父亲一般。

顾凌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也对这个从一开始就抛弃她的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或许真的如云清所说自己的父母是迫不得已离开她，但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虽然喊着龙擎天做师父，但却也在内心下意识的将其当成了父亲一般的存在。

师父也是父，龙擎天就是她顾凌的父。

哪怕顾凌早已看出对方收她为徒是抱有什么目的，但她同样看得出，在对她的关心照顾上，龙擎天没有过一丝的虚假。

这就够了……

本应该是如此……

……

可是现在。

那封信上的内容依旧历历在目，顾凌跪在地上，对着那遥遥的幻海洲跪着。

她的双手撑在地上紧紧的攥住了两把沙子，泪水大滴大滴无法止住的流着。

“师父……师父……凌儿不想走了，凌儿不想去什么人界了……师傅，不要扔掉我啊……”

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沉闷的雷声过后，倾盆的大雨落了下来。

顾凌的衣服与长发被湿透了，但她却没有在意这些，依旧跪在那里。

就好像与世隔绝一般，感受不到任何事物，就如同神魂出窍一般，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跪了多久，那消瘦的身影才在这倾盆大雨中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的朝着某个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