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的初阳从东边的群山间升起，金黄的辉泽铺洒在石砖道路上时，从沉睡中苏醒的鲁尔维斯迎来了属于它的节日。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接力似响起的叫卖声，这种市侩的氛围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为这座坐落在边境的枢纽城市增添了不少喧嚣气息，拉近了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旅人彼此间的距离。

彩色的缎带，随风起舞的气球，升入空中然后炸裂的绚丽魔法烟花，以及响彻每一条街道的悠扬乐声，整座城市充斥着喜气洋洋的快活空气，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见笑容。

虽然人群中流传着城市里有邪教徒出没的小道消息，不过这终归只是没有证据的道听途说罢了，不至于掀起太大的风浪。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城中负责维持秩序与安保工作的卫兵确实增多了不少，且神情皆带有一丝凝重。

看来昨天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不论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事，都和海瑟薇与林星陨他们无关了，毕竟庄园里可多了那么一个已经从良上岸的邪教徒，还是个短发靓丽的妹子，这吸引力不比每年都会办的圣灵节庆典要大？

况且再加上林星陨还被珂萝蒂娅那个傻姑娘悬赏着呢，正大光明出去逛街已经不太现实了，还是调戏那位挣不到钱的短发声优来得更快乐一些。

昨晚海瑟薇与梅尔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将最重要的点道了出来而已，毕竟梅尔刚刚才从邪神的精神控制下挣脱出来，身体与精神都十分疲惫，需要时间恢复。

所以海瑟薇便将谈话留到了第二天。

在梅尔醒来之前，坐在餐厅里的海瑟薇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星陨，我晋升了。”

海瑟薇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自豪与骄傲。

“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后，林星陨的表情十分惊讶，简直不敢相信。

海瑟薇这才堕落为魔女过去多久，就从四阶晋升到五阶了，这种晋升速度要是真传出去，估计得气死不少一辈子卡在四阶无法进阶的职业者——你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况且实力的提升只是次要的，关键是海瑟薇找到了完全属于自己的进阶方法，这才是真正让林星陨感到欣喜的。

魔女与普通职业者不同，她们的魔力源自于魔王，不能仅靠着对外界魔力的吸收就完成晋升，而是需要找到属于她们自己的道路才行。

这一点往往最为困难，因为她们并没有任何的经验例子可以借鉴，每一位魔女都是独一无二的，各自所走的道路也完全不同，绝不能生搬硬套。

然而海瑟薇就成功了，仅仅只依靠自己的摸索便完成了进阶，整个过程甚至都没让林星陨帮忙，林星陨怎么可能不会感到意外与惊喜呢。

“嗯，”海瑟薇笑着点了点头，“也多亏了梅尔，若是没有接触到她的那份‘悲伤’，这次晋升估计也还不会这么快。”

“悲伤？”

海瑟薇知道林星陨可能还不清楚自己的晋升方式是怎样的，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小勺子，耐心向他解释起来：“我是情绪魔女，能力是感知并控制他人的情绪，星陨你应该很清楚吧~”

“人人都有自己的情绪，最基础的是喜怒哀惧，再往下细分便会复杂许多，而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走得那么远，所以我就将重心稍稍朝这个方向偏移，计划先参透这四种情绪，之后再向更深处进发。”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海瑟薇微微一笑，“这四种最基础的情绪，便是引领我踏入五阶圣地的钥匙。”

“我从杰克男爵那里感受到了纯净的‘怒’和‘惧’，从鲁尔维斯城里的商人那看见了纯净的‘喜’，从梅尔那里接触到了纯净的‘哀’。”

“只有这种最纯净的情感，才能使我的能力更上一层，其余的只是毫无借鉴价值的残次品而已。”

单手撑着自己脸蛋的海瑟薇，正用着她那双眼含笑意的美眸注视着林星陨——没有什么是比看见自家魔王因为自己而感到高兴，更让海瑟薇满足的了。

在片刻的兴奋后，将心情平复下来的林星陨朝海瑟薇丢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海瑟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接下来么？”海瑟薇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神秘笑容，同时眼中还闪过一抹仿佛已经锁定猎物般的暗喜，但这些容易暴露自己意图的破绽都被她用小动作给掩饰好了，林星陨完全没能察觉得到，“我准备先做一些小小的尝试，只不过还没到时机，要再等等……”

……五阶，应该够用了吧？

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的林星陨，此时还因为海瑟薇成功进阶而正高兴呢，他倒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家魔女由于实力变强，就变得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搞点大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被敲响了，安妮带着洗漱完毕的梅尔走了进来，看样子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她已经恢复很多了——梅尔的双眸已经被重新点亮，不再因为扭曲之物的压迫而变得犹如垂死星辰般黯淡。

“安妮，让厨房再加一些餐点来。”

“是的，大小姐。”

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去的安妮微微欠身后，便带上了餐厅的门，前往厨房去为梅尔加餐了。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林星陨海瑟薇以及梅尔三人。

当再次见到让自己挣脱噩梦，重回现实的恩人时，梅尔的表现还是有些拘束的——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姿态来面对海瑟薇。

但当她转头看见坐在海瑟薇对面的林星陨时，那双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当场便直接惊呼出来：“是你！”

昨晚梅尔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海瑟薇身上了，自然就忽视了站在一旁的林星陨，不然她昨晚也不会有心情能够笑得出来。

梅尔的这个反应让林星陨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安抚她道：“没错，就是我——你先过来吧，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看来一拳就把那个邪恶神术法阵锤爆，着实给这位从良上岸的邪教徒头子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梅尔惴惴不安的打量着林星陨，想走过去但又怕这个人形怪物突然暴起，一拳就把自己的脑袋像那个邪术法阵一样锤爆——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脑袋比那个邪术法阵更硬。

“不用紧张，过来吧，是星陨将你带回来的，你能站在这里也多亏了他。”最后还是海瑟薇笑着开口解释道，才让这位改邪归正的邪教徒向林星陨投去的目光柔和几分，没有最初那样戒备了。

误会暂时解除后，梅尔这才在两人的对面坐下，但从那握紧的双手以及紧绷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中紧张的情绪并没有舒缓多少。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海瑟薇，他是林星陨。这里是我们的庄园，那些人绝对无法找到你的，不用担心。”海瑟薇亲手切下来一块蛋糕，递到梅尔的跟前，这样亲近的行为让后者紧张的心情或多或少得到了缓解。

“……谢谢。”接过盘子，梅尔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你们叫我梅尔就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昨晚你们说的事情，我都已经想清楚了，我的答案是……”

“我会留在这里的。”梅尔抬起了头，望着坐在她对面的海瑟薇以及林星陨，语气里透露着坚定。

见此，海瑟薇和林星陨才松了口气，纷纷露出了微笑。

昨天晚上海瑟薇除了告诉梅尔，她和邪神之间的纷争现在起才正式开始之外，还有就是她不能长时间的离开海瑟薇——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海瑟薇留下的精神暗示刻印会逐渐消退，若不进行定期的强化和加深，终有完全消失的一天，到时候那个邪教徒梅尔就会重新归来，没有人愿意看见这一幕。

所以海瑟薇给了梅尔两个选择：一是她可以每过段时间就来找她，二是从今天起就留在这里，留在海瑟薇她们的身边，这样即使发生什么意外，海瑟薇与林星陨也可以迅速反应。

从安全方面来说，自然后者更让人安心。

但林星陨担心梅尔会觉得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毕竟才从精神枷锁下挣脱出来的梅尔，对这种事一定会非常敏感，没人想看见自己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但谢天谢地，梅尔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这也让林星陨他们放心不少。

梅尔的事，就算是这么告一段落了，邪神的枷锁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的伤痕，外层的、表面的伤口林星陨已经治愈，剩下的精神创伤只能由时间去抚平它，所有人都帮不了太多。

至于有关古神众以及梅尔背后的故事，也不急于这么一时了，等到梅尔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自然会将一切说出口的，强行揭开她人还未愈合的伤口，可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行为呢。

铃铃铃~

随着餐车上铃声的响起，面带微笑的女仆安妮推着满载美食的小车回到餐厅，将精心制作的餐点摆放在了桌子上。

梅尔望着面前样式精美的食物，以及这间偌大奢华，光线穿过透明窗户照射进来的敞亮餐厅，视野里所有事物都美好得仿佛一触即破的绚烂泡沫，也许稍稍不留神，下一秒便会如昙花一现般流逝于指缝之间。

她拿起了旁边的叉子，看着叉子慢慢没入进蛋糕的夹层里，随之而来的甜美芬芳飘散出来，进入了她的鼻腔。

——真好，它并没有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