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回来，若非因缘际会遇到了和他差不多同仇敌忾的苏九儿，李素甚至活都活不下去。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知府和刺史在级别上大差不差，职能上虽少一些吧，但总归弄死李素轻轻松松——兴庆府第一才子的名头可保不住他，无权无势，拿什么和人家斗？
而从实际意义上说，原本的李素已经被莫知府害死了。所以李素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接下这个盘子，那么就必须要将事情搞到底，这就是现实。
只是有一点李素比较疑惑：倘若莫知府继续得寸进尺，又或者直接断了和幽云寨的交易，那么幽云寨又该如何应对？
幽云寨的收益来源大部分是劫掠，小部分是狩猎，这绵延数百里的幽云山中无数狼虫虎豹都不受法律保护，猎了便猎了……咳，总之靠山吃山，山寨没道理放过这个。
但毕竟幽云寨的主要业务不是打猎，因此莫知府那边一旦有点变动的话，整个山寨都会陷入麻烦中。而若苏九儿如李素这般拒绝了莫知府，这老货使唤着兴庆卫指挥杀上山的话，估摸着这只有千八百号人的山寨必定会被夷为平地。
对此苏九儿语焉不详，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只说让李素安心住下，过几日去山寨的学堂教书即可。
见她不说，李素也不多问——说到底他算是刚刚入了这幽云寨，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甚至还欠着人家的救命之恩，所以苏九儿不说，李素自是不会多打听。
但是，或许苏九儿有后手，又或许她没有任何办法，亦或者在这件事上她有她的考量——不管是不信任李素，还是不觉得李素能帮上忙，但李素现在已经和幽云寨绑在一起了，所以他打定主意，不管后面的情况如何发展，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苏九儿。
有恩必报，这就是李素的忍道……咳，李素的底线。
……
时逢仲春四月，幽云寨内鸟语花香阳光明媚。
和苏九儿谈过之后，李素总算是得到了自由，他可以在这山寨内逛逛了。一路走来，呼吸着这不曾被工业气息污染宛若天然氧吧的空气，李素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前世忙碌半生，莫说出去旅游，便是找个女朋友都没空，又怎会有如此闲适的心境？一瞬间李素甚至想着，其实就在这山里混日子也不错，随后要是解决了莫知府的麻烦，那么便是在这山里混一辈子又如何？
当然，这年头媳妇是要有的，比如苏九儿就不错。若他还是个禀生的话，那么不论如何都不会和苏九儿有任何交集的，哪怕遇到了也不能有想法，除非李素彻底放弃自己的身份和前途。
这么一想，是否真如苏九儿说的，这算是命中注定？
但话说回来，这妹子漂亮归漂亮，只是李素见了她这两面她都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也没见过她有任何表情，这让李素觉得有些遗憾——面瘫少女什么的……
可他却是不知，苏九儿和他单独交流时已经算是话多了，往日在山寨里她何止是不苟言笑啊，她连说话都非常简短——一如初次见到李素时那般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李素这一路走来，路遇的人们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他加入山寨作西席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但山寨里的人对读书人天然有着敬畏之心，所以许多人遇到他后都是匆忙的一拱手后躲开，亦或者远远的就避开，愣是没人上来和他攀谈两句。
可这也不怪山民们，因为从画风上看李素就格格不入，其他人要么是麻衣，要么是粗布短打，在么就是虎皮战裙之流，唯独他是一袭白色士子服，这能聊到一起么？何况，山中西席的身份还蛮高，仅次于几位当家。
据称山中的孩子要读书的规矩是苏九儿她爹订下来的，那句振聋发聩的‘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也是她爹说的，足见这位老寨主的眼光见识和智慧了——别以为古人都弱智，他们的某些愚昧做法只是受限于时代，但从智慧上来讲古人并不比现代人差，甚至某些层面上还有过之，至少幽云寨和兴庆府的竭诚合作共赢这事儿就很捞不是？
曾经山寨中的那位西席年事已高，去年冬天没熬过去，因而山中的孩子们已经放了好几个月的羊了。所以苏九儿原本就想着找个教习，碰上李素算是适逢其会——先前送到李素屋里的那堆书就是这位老先生的了。
只是李素有些难理解：您老年事已高……为何那堆书里还混着一本小黄书？人老心不老？
脑子里转着这些古怪的念头，李素逛完了整个寨子打算回去休息了，但堪堪回头便发现几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前日一个劲儿的要剁了他的那个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