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几位相好的同窗也被莫知府派人或威逼或利诱的封了口，所以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被压了下去。
苏九儿见李素迷茫，便叹息道：“公子前些日子逃出兴庆府后，莫知府已经鼓动学政革去了公子的功名了，理由是品行不端。此时知府衙门虽未给公子定罪，但莫知府丢了这么个大人，自是不会和公子善罢甘休，所以……”
说到这儿，苏九儿不由得同情的看了李素一眼。
读书难，考功名更难。多少读书人甚至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可眼前这位明明有远大的前程，却被奸人所害，十年寒窗苦读就此付之一炬，苏九儿自然是有些同情他的。
若是遇上个内心脆弱的，说不准会就此上吊了却残生，亦或者就此一蹶不振——李素前世唐伯虎卷入科场舞弊案失了功名后不就是纵情酒色凄惨一生么？
可李素此时的心情比哔了狗还要哔了狗：还以为穿越后能直接混个士大夫行列呢，结果就这？这特么比废柴流还惨啊，好歹废柴流能触底反弹装逼打脸呢！
前身大概是不知道被革除功名一事的，事实上他逃出兴庆府时还是禀生，他只是收到消息说莫知府会对他不利才匆忙逃难。但遗憾的是，这位才子的方向感有问题，他原是想逃往东边的凤翔府，却不小心北上逃进了幽云山……
这下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前身逃到山里后不慎落水就此丧命，引得李素魂穿——李素醒来的时候是趴在水边来着。
苏九儿见李素不说话，以为他想不开便劝解道：“公子切不可就此颓丧。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莫知府未必就会一直在任，学政也同样如此。公道自在人心，这二人一朝不在，公子便可申诉取回功名……”
李素苦笑着摆摆手道：“这些不用你说，我也不是想不通，只是……”
只是有些哔了狗。
说实话李素是没想着继续走科举路线的，因为前身虽然留下了学识，但科举哪那么容易考？兴庆府第一才子什么的简直是玩笑，因为兴庆府毕竟地处边境，且不说和南方文风大盛的江浙一带的差别不是一点半点吧，便是放在整个北方兴庆府也难拿得出手——十来年兴庆府仅有一位考上了进士，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到底，教育资源那也是资源，科考是需要有人带的。先不说解题技巧和临场准备吧，出题人的风格、阅卷的习惯等等都是能考中的重要条件。
历史上才高八斗的人有多少？但偏偏就有那么多名震天下的才子考不上，何也？就是因为考试公平，却也不公平，这没得说。
那么莫知府为何敢押李素呢？很简单，他本身就在官场上混，官官相护的道理在哪儿都说得过去。因此乡试时便是他不打招呼不透题，只是告诉李素学政阅题人的倾向就够李素发挥了，因而考个举人轻轻松松。到了会试和殿试也同理，虽不能作弊，但找人培训、了解考官性格、出题思路、政·治倾向什么的，很简单吧？
这就是资源在手的优势。
因此，李素穿过来后压根没想着考举人考进士，只要能顶着个读书人的名头，然后凭着穿越党的优势就能混的非常潇洒。
只可惜，现在他不单是没了功名，而且连家都回不去了。
此时李素忽然反应了过来：苏九儿虽是想让自己当山寨的西席，但反过来说，她这是收留了自己？
一念及此，李素不由问道：“照这么看，姑娘不单单是从私贩手里将我救了出来，而且还要留下我？恕我直言，若是那莫知府知道我在这儿的话，可能会迁怒贵山寨……”
李素觉得这事儿好的未免有些过分——谁会因为个西席就得罪个知府呢？失心疯也不会这么干啊。
但苏九儿却眯起眼睛道：“迁怒么……公子可知，这二十年来幽云寨立足于此，缘何从未被朝廷剿灭？”
这倒是将李素问住了，因为他曾经根本不关心这事儿。
想了想，李素道：“莫不是因为，贵山寨从不劫掠百姓，也不骚扰正经商队？”
苏九儿点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因为，家父自建立山寨以来便和兴庆府有协议，幽云寨劫掠私贩所得上缴一半给兴庆府，另一半才是山寨所得，而兴庆府会将他们的所得上缴朝廷，当作是拿获私贩的赃物，也就是说，功劳是他们的。正因为有利益瓜葛，所以历任知府都对幽云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素顿时恍然大悟：私贩盐铁是大罪，私贩盐铁给草原人更是大罪——那可是铁器啊，草原人得了铁造了刀剑，会用在谁身上还用问么？所以历来抓到这些私贩都是大功。
难怪这些年历任兴庆府知府的升迁快呢，连带着掌兵的兴庆卫指挥都升任了好几个，有这么一支不需要出任何财力物力就能拿功劳的队伍，知府位上拴个狗那也能高升啊……
苏九儿继续道：“一年多前家父去世，莫知府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调任而来。幽云寨送上了一份贺礼并按照曾经的方式接触过他，只是……”
李素明白了：“依照姓莫的那貔貅性子，估计他很眼馋你们拿的那一份吧？”
苏九儿凤眸一寒，颔首道：“正是。去岁他提出要**分成，幽云寨虽据理力争，但他根本不同意，我等无奈下只能答应。其实这也就罢了，但他还提出要幽云寨每个月送给他一张虎皮，十张狼皮，珍宝、名贵草药若干，以及……”
苏九儿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看了李素一眼：“他要求我给他儿子当妾。”
李素呆了呆，不由得就吐槽道：“这货什么毛病？他女儿他儿子的婚嫁就这么困难？至于四处拉郎配么！”
苏九儿冷清的语气中也不由得掺杂了些无奈：“先前带公子回来时，我本也没打算为难公子，更没打算和公子说这些，只想着公子若是不同意的话便送公子下山。只是……打听到公子的遭遇后小女子不免感同身受，而且我相信和公子在此时相遇便是命数，所以……”
李素会意道：“联合起来，和那狗屎知府抗争到底？”
苏九儿点点头：“正是如此，公子意下如何？”
李素深吸一口气：“行，我入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