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私贩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些，并且配合上稍稍有些迟滞，以至于后队堪堪赶来时前面的人都已经接战了，货车上用于威慑的绰弓汉子们也均被射落车下，生死未卜。
这是李素第一次见到这等凶残的事件，他吓得快虚脱了。
前身是个闭门苦读的读书人，前世就更别提了，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他想跑，可私贩们将他捆的太过结实，以至于从马背上出溜下来这点事儿都做不到。
好在不管是私贩还是山贼们都没人在意捆的如粽子一般的他，只顾着厮杀，而道旁小山上立着的以弓箭掩护的山贼貌似箭法奇准，也没伤着他，所以李素居然在这混战里没受一点伤。
但有没有心理阴影就不好说了——倒在地上的那位乡德死不瞑目，死前望着的方向恰好是李素这儿……
山贼们人数众多，打法又快又准，不多时私贩们就被杀了个七七八八，整个队伍的活人就剩下抽过去的账房和尿湿青衫商队的老板，以及可怜无助又弱小的李素了。
“别杀我，别杀我，货都给你们，求你们别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商队老板哀求不已，痛哭流涕，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山贼从车上拽出一巴掌抽的昏死了过去：“闭嘴吧你！”
而李素这边却有个山贼笑道：“这儿还有个呢，好像是个被抓住的书生？”
李素此时正在装死——或者说装晕，总之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显得可怜些，意图唤起这些山贼们不知是否还存在的良知，好放自己一马。
但很显然他的运气不太好，因为另一个山贼道：“剁了吧，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呢！”
李素欲哭无泪，正待睁眼求饶，却听得一个冷清的女声道：“且慢。”
饶是如今的情况危急，李素也不由得心下惊疑：山贼里还有女子呢？
不待他多想那声音的主人就走到了他跟前，只是瞧了一眼便道：“你是自己醒过来呢，还是我帮你醒过来？”
几个山贼闻言不由得嗤笑起来，一人伸手拽掉了李素嘴里塞着的破布笑道：“还道这小子是吓晕了，结果是装死呢？”
李素无奈的抬了抬头，但因为是被捆着横趴在马背上，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袭白衣，却瞧不见站着他面前的这女子的面庞，于是他将嘴里那怪味吐掉后才苦笑道：“好吧，我不装了，但姑娘是否将我放下来在说话？”
李素原也不觉得这群山贼好说话，说不定下一刻便是刀剑加身，临死前索性硬气一把。
可那女子却道：“放他下来，给他松绑。”
李素此时脑子里还在酝酿‘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之类的词儿呢，愣是没反应过来这女子说的意思，但一旁的山贼却径自将他拎下了马，接着用刀割掉了捆着他的绳索。
双脚落地后李素才茫然抬头，瞧见眼前的姑娘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特么是山贼？
这姑娘望之十六七岁，一袭白衣，一头黑发。略显清瘦的脸宛若水莲花那般白皙，琼鼻点点，樱唇薄薄，美的让人窒息。最让人影响深刻的是她那柳眉下的一双丹凤眼，目光清冽而又锋利，直透人心。
李素不由得看呆了。
前世见过不少所谓女神的美女，也见过不少滤镜下和加厚涂层的美女，但从未有让李素如此窒息的女孩子出现过——说白了，不管是厚涂还是滤镜吧，都少了一份浑若天成的气质和灵性，久看下便索然无味。
而这妹子却不同，单单她那凌冽的目光一般人就学不来，更别说她这出尘而又冷清的气质了。
李素脑子一抽，不由自主便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话音未落，一柄鬼头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李素吓得连忙闭嘴。
弯刀的主人正是那个要剁了李素的山贼，他皱眉道：“原是想着救了个书呆子，却不想救了个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大当家的，和这种人不用废话，我这便剁了他吧！”
大……当家？
山贼是对着这白衣姑娘说话的，李素顿时就如同哔了狗：山贼大当家是这么个画风？不该是土匪头子座山雕那款么？山贼女王是要闹哪样？
白衣姑娘却对山贼的话置若罔闻，她打量了李素一番，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脖子上还有刀呢，李素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小可乃是兴庆府府学禀生李素，今日进山……咳，那个寻找作诗的灵感，不慎落到了这群人手里……”
想了想，李素又加了一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这是挤兑那个要剁了他的山贼呢——救都救了，不能真剁了吧？
白衣姑娘微微颔首，却没搭李素的话，只对一旁的山贼道：“带回去吧，莫要伤他。”
李素不由得就想哭：这是又落到山贼手里了？抓我这么个读书人回去是要作甚？
白衣姑娘说罢转身就走，而山贼却恶狠狠的瞪了李素一眼后收了刀，转身对一群清理战场的山贼喊道：“手脚麻利点，回山了！”
一群山贼行动起来，有处理尸体的，有收拢马车的，不多时现场便清理干净了。
李素被赶上马车夹在大队中往山内而去——这待遇算好了，他是眼瞅着那掌柜和账房被一顿耳光抽醒，两人被捆成粽子架在马背上，一如先前的李素。
绕过几座山，又穿过了几条溪流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山寨。山门打开后一群老老少少欢呼着迎了出来，将山贼们迎入寨内。
李素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山寨怎么瞧着和个村落一般？
但看了两眼他就没什么心思了——原想着山贼们只要不剁了他，那他还是有逃跑的希望的，但如今瞧着这防卫森严的山寨和那高达数丈的山门李素不由暗暗叫苦：这跟哪儿跑去？
几个山贼拖着那掌柜和账房宛若拖死狗一般的不知去往哪儿了，而李素却被一个山贼粗鲁的拽下车：“随我来！”
李素只好跟着山贼往山寨内走，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瞧着还算可以的院落，山贼将李素推进屋内：“不想死的话就在这儿呆着，别搞什么幺蛾子！”
山贼走了，貌似守在外面，李素却在发呆：这又是唱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