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得,两个男子出现在那平台之上。
李郎中环顾四周,眉头微蹙,神色略带哀伤。他的背上,此时的白衣,粉面通红,眼睛微闭,似是有些意识模糊了。
李郎中察觉到趴在自己肩头的白衣的呼吸有些粗重,呼出来的气也热腾腾的。他知道,再耗下去,白衣就必死无疑。所以不敢迟疑,直接背着白衣上了桥。
站在桥上正中,李郎中却没有继续前进,反而对着那大殿,轻声说道,“玉兄弟,我来看你了。”声音不高,却悠悠然传出去,又在山谷间回荡。
片刻,李郎中依旧站在桥上,没有人回应他。
“李兄……”白衣抱着李郎中的脖子,轻声呢喃着,“好热……”说着,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竟是风情万种。
李郎中没有理会白衣,只是看着那大殿,叹道,“玉兄弟不想见我,我却是非要进去的。抱歉了。”说罢,李郎中忽然抬起左脚,在桥上狠狠的踹了一下。
以左脚为圆心,一股灵力四散而去。
那桥上的蔓藤,被这股灵力惊动,竟是好似活物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李郎中打来。李郎中祭出破天、云间——以及那把还没有来得及去名字的新剑。
三把剑在李郎中周围不停飞舞,将那些蔓藤尽数斩断。
紧接着,平静无波的河水,忽然沸腾起来。滚滚热气,从河面上浮起,朝着李郎中迅速靠拢。李郎中单手拖着背上的白衣,另一只手祭出一把刀来,搅动灵力,舞出了一个刀花。刀花带着灵力,越转越快,竟是将那些雾气昭昭的热气卷动。
待到刀花漩涡里的雾气越来越多,李郎中直接一刀斩向那漩涡。
嘭——
雾气四散。
周围的景物陡然大变。
之前宛若仙境的美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李郎中站在一条破破烂烂的石桥上,桥下的河流,也早已干涸,唯有一条河床。
面前,是一个村落。
到处都是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房屋。
村子的入口处,有一个石砌的牌坊,牌坊上,“玉水村”三个字,依稀可辨。牌坊之下的地面上,斜斜的插着一把剑。剑下,还有一些白骨——那是一条手臂的骨头。
风从村子里吹出来,带着沙尘,带着阴森。
李郎中收了刀,背好了白衣,径直前行。三把剑,成品字形在李郎中周围浮动。一阵阴风扫过,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神宗走狗!擅入者死!”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幽怨、阴森,又愤怒至极。
李郎中叹道,“冷静点儿,我不是神那老东西。我是你三哥。”
“擅入者死!”那年轻男子嘶吼着。
“擅入者死!”
“擅入者死!”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不停的回荡。
李郎中不再理他,无视了他的警告,依旧继续前行。穿过那牌坊,眼前的景象有发生了变化。
原本空旷的村落里,忽然多了许多死尸。
有人被斩去了头颅,倒在血泊里。有人被拦腰斩断,上半身和下半身离得很远。有人缺了手臂,有人缺了腿,有人胸口处多了一个血洞……
李郎中微微咬着牙,不理会那些死尸,继续往前走。待到村口处的一处院落的时候,李郎中无视了靠在大门上缺了脑袋的死尸,直接推门而入。
“李兄……这是哪?”白衣挣扎着睁开眼,狐疑的四下里观看。
“就是你们之前来的地方。”李郎中解释道,“这里是它的真实面貌。”
“哦。”白衣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好困……”
“说说话吧,别睡了。”李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速,走进一个房间,四下里看看,又匆匆出来,继续走向另一个房间。
“说什么?嗯……怎么这么热。”
“你的真元被封印,又被流火烧了经脉,所以会感觉很热。”李郎中道,“困,是因为神经被流火烧的厉害,渐渐开始失去意识了。”
“哦,这样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有我在,必定救你性命。”李郎中道,“想点儿兴奋的事情提提神,可别睡着了。真睡着了,谁都救不了你了。”说罢,李郎中又苦笑道,“我是高估你了,原以为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白衣的甚至有些模糊,眼皮太沉重,睁不开,只是感觉到李郎中正在快速走动,也不知在做什么,好似在来回走动。“你在作什么。”
“找金策和段子君。”
“哦……”
“你觉得段子君怎么样?”李郎中道,“虽然平了点儿,长相确实不错的。”
白衣无力的苦笑,似乎并没什么兴趣。
李郎中眉头紧蹙,微微回头,贴着白衣的脸颊,察觉到他身上烫的厉害,随即又道,“尤其是那屁股,又圆又俏……”
“唉……”白衣竟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喜欢?”
“我早晚是要变成女子的,喜欢也不能去喜欢,免得辜负了人家……”
“呃……你找到判官了?”
“没有。”白衣道,“但将来也许会有人能做到……”
李郎中苦笑,“即便……好吧,那你觉得金策如何?这样的长腿细腰的美男子,绝对……”
“别逗我……”白衣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抱着李郎中的双臂也没了力气,若非李郎中拖着,他甚至会仰面倒下。“我对男子没兴趣……”
“没兴趣就培养兴趣嘛。你不是早晚要变成女子么。到时候你没兴趣,也会有男子对你有兴趣。说不准将来,真的能遇到合适的……”
“嗯……我也这样考虑过,所以……但是……真没兴趣……”白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没声音了。
李郎中心中焦急,步速更快,同时,拖着白衣的双手,在白衣腿上狠狠的捏了一下。白衣吃痛,清醒了一些。“你……捏我做什么。”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提神,也一定会睡不着了。”
“呵……”
“我是判官。”
“哦……”白衣显然神志不清了。
“我说我是判官。”
“嗯……是就是吧……啊?你……”白衣睁开眼,瞪着近在咫尺的李郎中的脸。片刻,却又无力的闭上眼。“你这么说,是怕我睡着了……我也知道,我若是睡着了,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真的好困……唔……阔事了……”
“啊?阔事?什么意思?”李郎中愣了一下,才明白白衣的伤势越来越重,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呜噜哇噜……”白衣梦呓般的嘟囔着。
李郎中已经搜索了四处院落,仍旧一无所获。他来到大路上,将白衣放下来,之后迅速以灵力强行疏通白衣身上经脉。
白衣吃痛,又清醒了一些。李郎中又一次将他背起来,带着他继续在一处处院落里寻找。找了一阵,待白衣又一次即将睡着的时候,李郎中再次将白衣放下来。
这一次,李郎中盘腿坐在地上,运转了一道心法,之后直接脱了上衣,又把白衣剥了个精光,再把他背上来,让他的身子紧贴着自己的背。
“嘶……好冷……”白衣竟然哆嗦了一下。
李郎中与白衣接触的地方,不停的冒出热气来。白衣下意识的想要远离李郎中,却被李郎中紧紧的抓住。
“李兄……”白衣惊道,“你身上好冷……”
“嗯。”李郎中道,“我曾经在西方天河中浸泡了许久,身上存了不少寒气。这东西十分难得,今日便宜你小子了。”
“是西僵那边的天河?”白衣很意外,“你去过西僵?”
“是。”李郎中道,“差点儿没命回来。”
“哦……”白衣慢慢习惯了李郎中身上的冰冷,甚至还有些喜欢了。他身上太热,有寒气中和一下,自然会舒畅许多。不知不觉间,他紧紧抱着李郎中,注意到李郎中鬓角的汗珠,“李兄,谢谢你了。”
李郎中沉默不语,继续四下里寻找。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心情越是恶劣。在这破烂地方,自己的天眼也不顶用了。想要在这么多房间里寻找两个陷入幻境的家伙,只能用笨办法。
其实,他还可以直接将这村落毁掉,那样的话,找人会更简单,但他不能这么做!真这样做的话,那位玉兄弟,也就必死无疑了。
“三哥!”那声音又响起。
李郎中身子一颤,停下了脚步。
“三哥!”那声音又悠悠传来。“杀了我吧!求你了!”
李郎中咬着牙,双目微红,怒声吼道,“休想!”
“三哥!!!”那声音竟是悲愤的哭喊起来,“一千年了!我受够了!让我死吧!”
李郎中潸然泪下,却目眦欲裂,怒吼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少他妈跟我废话!告诉我!那二人在哪!”
正说着,白衣更加紧紧的抱着李郎中,两只小手竟是摊开手掌,捂在李郎中胸口,整个人,也是尽量的紧贴李郎中。
李郎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真是……
饱满的情绪,顷刻间变得有些怪异了。
此刻,村子的角落里,一个院落的烟囱里,竟是冒出炊烟。
李郎中定睛看去,大喜,道一声,“谢了兄弟!”说罢,直奔过去。
推开那院落的院门,又找了两个房间,终于在第三个房间里,看到了站在房间里的金策,和昏倒在地上的段子君。段子君的身上,还裹着一张水绿色的法宝——正是李郎中之物。
“金策!”李郎中喝道。
“嘶……李兄?”金策大惊,四下里张望,却好似看不到李郎中。“李兄?是你吗?还是幻觉?”
“是我!”李郎中道。
“真的是你吗?唉,我的窥天机在这里没什么用啊……真是奇怪了……李兄?是你吗?你在哪?”金策急切的迈开步子疾走。可不论他走的多快,却依旧是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