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在干嘛呢。

他站在原地，如同一根枯木。

不断靠近的丧尸，以及，一对塑料姐妹花。

一切事物都那么的慢，原来人的思维运转是如此的快。

他就像是在观看一场0.25倍速的恐怖片，倒地的林婉吐着血沫，却偏偏还用沾满鲜血的脸对着他，嘴唇无声地动着。

走？

看口型好像是这个。

她笑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林婉会笑呢？

应该很痛吧，明明都已经痛得流出了眼泪。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收起那份爱用微笑示人的温婉吗？

反正他又不是没见过林婉的内在。

内在只是一个任性事多而且态度恶劣的幼稚公主病病人。

她的嘴唇又在动。

第一个口型是wo。

我什么？什么你？

想让人听明白的话，就好好地站起来说啊。

像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趾高气昂的，一脸不屑的，喊着死变态，然后再说完想说的话。

为什么会是林婉？

为什么林婉会推开他？

她不是胆子很小的嘛，一个人在树林里迷路都会被吓哭的。

她不是一向很讨厌他的吗？

怎么，突然当起圣母来了？

以为这样，就算是他输了？

她是不是认为，只要这样做了，这次的交锋，就是她得意洋洋的大获全胜。

是啊。

还真是她赢了。

林轻尘蹲下了身子，揉了揉林婉的头。

柳婵儿依然在撕咬着林婉的肩胛骨。

林婉破碎的领口处，蝴蝶般的锁骨在红雨中展翅。

很美。

林轻尘想，林婉上辈子也许是只蝴蝶，在蔚蓝的天空下逸出斑斓的色彩。

为什么他没有哭呢？

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小的时候，第一次打架打输了，还悄悄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哭过。

林轻尘捡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消防斧。

你们真的很吵诶。

他面无表情的，挥动着手里的斧子。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林轻尘全身都沾染上了血液，那中间当然有他自己的。

不同人的血液汇集交融在地面，像是在弹奏一场视觉上的交响乐。

手里的斧子咚的一声坠地，林轻尘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原来不会变成丧尸，也不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现在只剩他自己了。

林婉在他旁边的地上躺着，一动不动。

林轻尘没敢去看她的脸。

他知道林婉一向很漂亮，曾经她说只要她想，追她的人可以排一条街。

那就让她继续漂亮下去吧。

柳婵儿呢？

她已经停下了活动，现在正抬头盯着林轻尘，从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

他知道柳婵儿很早以前就想忘记他，如今柳婵儿也算是夙愿成真了吧——

她真的不记得他了，一点也不。

她再也不是那个嘴巴上说着让他死实际上他真正要死时却比谁都要希望他活着的柳婵儿。

如果可以的话——

林轻尘真希望变成丧尸的那个人是他，然后林婉和柳婵儿或许会尖叫着逃窜，也有可能会拿起他的消防斧给他来上那么一下子。

但是不论哪种可能，都要比如今好上太多。

我希望能够比你晚死，这样，所有的悲伤，就能都由我来承担。

瞧，多么动人的情话。

可是林轻尘不想做那个晚死的人。

什么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林轻尘自认做不到如此伟大。

他是有点小自私的。

柳婵儿咬向了林轻尘的颈部。

印象中这不是柳婵儿第一次这么做了。

彼时她唇红齿白，一口下去虽然很痛，却留有几分炙热温存。

如今林轻尘只觉得冷。

冷的还有她的身体。

林轻尘轻轻抱住了她。

他想，大量的血液在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情景，应该也具备一种别样的凄美。

但是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柳婵儿的牙齿离他的脖子还剩下0.5公分不到的距离。

是她自己不动了。

林轻尘看向她的脸，她的脸离他很近。

以往他和她靠得这么近的时候，总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如今她那双清澈的墨绿瞳凤眼已变得混沌不堪。

可即便如此……

林轻尘还是从柳婵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小片水洼。

她……

原来还记得他。

林轻尘死气沉沉的内心，燃起了一丝火苗。

“小叶子？”

这是柳婵儿的小名。

林轻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的，柳婵儿的小名。

这比柳婵儿抛弃玉儿这个叫法可要久远得多。

因为林轻尘曾经以为，小名对于长大了的人来说，是一种很羞耻的称呼。

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理解了。

理解了为什么柳婵儿曾经会那么执着于叫他玉儿。

“杀……了我……”

柳婵儿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清明，但是确实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那双有了一点点灵气的眸子又变得浑浑噩噩。

她又张开了嘴。

林轻尘抱她抱得更紧了。

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

林轻尘喃喃自语。

肩膀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

柳婵儿的牙齿很轻易地咬入了他右肩的皮肉。

果然……

靠嘴炮感化什么的，现实中……

怎么可能存在啊。

林轻尘眼里的火苗，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