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术法阵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越来越完善,阵内的血色迷雾也愈发的浓郁粘稠,如同空气一般的无处不在。

这个邪术法阵正如珂萝蒂娅估计得那样,并非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玩意,而是真正带有邪神印记的高级产物,林星陨能从斑驳混乱的魔力源流中,捕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神气息。

看了一眼除开邪教头子女士外的其他四名邪教徒,不出林星陨所料,他们的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颤抖,似乎这个邪术法阵带来的压迫力,已经超过了他们可承受的极限,开始往崩溃的边缘进发——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启动这个法阵的祭品。

默默叹息一声,转回视线的林星陨握住了珂萝蒂娅的柔软小手,通过输送过去的魔力确认毒雾只有封闭神智的效果后,他这才放心下来。

将珂萝蒂娅在一旁安置好,林星陨起身,目光注视着邪教头子女士,突然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服侍吾主的奴仆皆为羊羔,无需名字。”邪教头子女士戴着兜帽,遮挡着面容,但无比虔诚的声音还是从斗篷里传了出来。

“我不想在接下来用‘喂’来称呼你,在我眼中你是一个人,而非死物或动物,明白了么?”林星陨再次问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邪教徒头子女士沉默了片刻,随后才缓缓说道,“梅尔。”

“很好,梅尔。”林星陨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道,“你知道我从哪里来么?”

没给这位邪教徒任何回答的时间,林星陨便接着继续往下说了起来,宛若自问自答。

“我来自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在那里没有魔法,没有神术,什么都没有,人们只能用自己的双手与智慧去创造一切。”

“也许你无法想象但那没有关系,听我继续说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出现在大陆上了,从最初的徒手生活于荒野之中,到如今能够依靠知识的力量,去做到前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你知道这一路走来,他们靠的是什么?”

林星陨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随时都有可能被翻腾激荡的魔力流所掩盖过去,但他知道梅尔能够听得见。

“……靠的是自己。”

林星陨慢慢解开了外套的扣子,然后温柔的搭在珂萝蒂娅身上,就如之前做的一样。

珂萝蒂娅的兜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落了,那一头淡青色的柔顺秀发暴露出来,眼前这一幕唤醒了林星陨的记忆。

他没想到昔日自己在变异地龙魔爪下救回来的少女,今天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而且还是以陷入危机之中的形式再复刻了一遍。

之前他和珂萝蒂娅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若真要将关系再往深一些的方向里说,也就只是林星陨对珂萝蒂娅有着救命之恩,仅此而已,况且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对林星陨而言,这不过是满足好奇心时的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他已经收取过费用了,双方互不亏欠。

所以在他眼中,两人的恩情已经两清了,关系和之前一样依旧只是路人。

但命运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它使两人断掉的羁绊又重新连在了一起,有了今天的经历后甚至还加深不少,彼此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了足够分量的痕迹,可以称得上算是熟稔了。

白天还拉着他的手,带他在即将迎来圣灵节庆典的鲁尔维斯城四处乱转,买吃的会多给老板一些银币作圣灵节礼物的善良少女,此时却在他怀中昏睡过去,失去意识前心中带的还是不安与担忧。

林星陨知道,这傻姑娘心中的担忧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林星陨,让他无辜躺枪。

依靠与担忧,二者并不冲突。

林星陨一直都是一个做事很有原则的人,对他来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底线,便是不能随便伤害他身边的人。

显然,这些异教徒的行为已经成功的触怒了他。

——他们,越界了。

“那个世界不存在魔法,意味着他们没有依靠自身,就能与大自然对抗的能力。那个世界也不存在神明,意味着他们不能只需要花时间做祷告,就可以得到无法想象的丰厚回报。”

“所以我想问你,梅尔,对你而言,信仰究竟代表什么?”

林星陨提出的这个问题对身为邪教徒的梅尔而言,就仿佛问一个人吃饭喝水意味着什么——起码在梅尔这么看来,是这样的。

虽然弄不清林星陨想要表达什么,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深入梅尔的骨髓,回答它如同呼吸般自然与简单:

“吾主是我等生命的意义所在,完成吾主的意愿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我们所有人都愿意为吾主献上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伟大的荣耀。”

死板、迂腐、盲然、麻木……梅尔已经在邪神的侵染下,失去了属于自我的思考能力,完全沦为一种工具,用完就可以抛弃还不心疼的那种。

“我明白了。”

林星陨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眼眸,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整个法阵已经随时间而迈向成熟,空气中零散魔力也被催化得彻底狂躁起来,漫无目的的四处飞舞肆虐着,这种状态下的魔力不会再服从于任何人的控制,将阵内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禁法之地,即使是传奇法师来了都不好使。

林星陨将手掌放在跟前,仔细感受着各种类型的魔力源流滑过,没过多久,他便捕捉到了指尖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错位感——这个法阵还包含了空间方面的法则。

如果估计得没错的话,这个法阵不仅仅是有封闭心智的效果,等到完全成型后,这个法阵还会将困在里面的人全部传送到某个特定的位置,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邪神的老巢了,不然启动它的代价也不会如此昂贵——足足4名6阶异教徒的生命与灵魂。

正如梅尔所说的,被彻底洗脑后的她们已经丢失了自我,满脑子只剩下为扭曲阴暗的邪物献上一切的热切,其中还乃至了自己的生命。

真是……可悲啊。

“其实我很愤怒,”林星陨叹了口气,“不仅仅是因为你们伤害了我的朋友,也是因为看见身为人类的你们,被某个卑鄙下流的存在所奴役,丧失了应有的情感与人性,只剩下疯狂与狂热。这既伤害了其他人,也在逐渐毁灭着你们自己。”

“但比起怒形于色,看上去仿佛只是无能狂吠般的叫嚣,我更习惯付诸于行动。”

“……你会为你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的,异乡人!”

当听到自己所侍奉的神明受到贬低与羞辱时,即便是先前没有出现过任何感情波动的梅尔,此时她的声音也开始显得有些震怒。

“该付出代价的,是控制着你的那个邪物——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能力去解开它施加在你身上的束缚,但没有关系,我会帮助你,让你亲自站在它的跟前,然后清算这一切。”

林星陨一边说着,一边活动起了自己的手腕与手臂,同时在脑海中回忆着地球上那位传奇格斗家的著名招式。

“知道我先前说那么多,是想告诉你们一个什么样的道理么——即使世界上没有神明与魔法的存在,人类也依然能靠着自己的智慧与知识过得很好,并且是越来越好。”

林星陨走到了一个浑身颤抖的邪教徒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存在却不可视的屏障。

身体侧立,面对着梅尔,林星陨将握成拳头的手轻轻碰了碰屏障,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发力位置。

因为只在视频上见过那招,所以林星陨还花了点时间才找好角度——至于技巧什么的,他也并不是隔空就能把人击倒的功夫大师,就让体内的魔力弥补吧。

然而在梅尔眼中,这却是林星陨自不量力的表现——他居然想用蛮力击破这层邪术屏障,开什么玩笑!

“不要再做什么无用之举了,异乡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能站到现在,但这层屏障是能够阻挡8级禁咒的,光凭你的拳头绝无可能击破。”梅尔清冷的声线里透着一丝鄙夷与嗤笑。

这是受到神明加持过,献祭了四名六阶强者作祭品的法阵,就算被关在里面的是七阶强者都不可能破得开,眼前这个异乡人以为他就是魔王么,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眼下,距离整个计划的实现只剩下最后一步,马上就能完成神明所赋予她们的光荣职责了。

在梅尔看来,大局已定。

然而面对梅尔的讥讽,林星陨根本没有在意,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反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认为失去了神明的庇护,生命便会黯淡无光。但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神明干涉的人类却用他们的智慧,正在开创属于人类自己的崭新未来,做到了就连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要知道,神,也是能够被杀死的。”

林星陨竖起了自己左手的中指,模仿着尼禄魔人变身的场景,用极为平静且自信的语气,一字一句慢慢道:

“去,他,妈,的,邪,神,唯,物,主,义,万,岁!”

语毕,寸拳,破!

汹涌澎湃的魔力源泉以林星陨手臂为线,拳头为点的全部倾泻到了屏障的一点之上,至威至猛的拳法带着无法想象的庞大魔力蓦然炸裂。

坚不可摧的隐形屏障瞬间出现裂痕,紧接着蔓延到整个法阵的光滑表面,直至彻底碎裂,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一秒!

邪术法阵,宣告崩解!

“——噗嗤!”

四名作为献祭素材的异教徒仿佛对上了华安的对穿肠一般,纷纷口喷鲜血,残破的身躯直接被暴走的魔力无情炸飞,撞到周遭的墙壁后当场昏死过去。

但最起码他们的命是保住了,不至于沦落到被吸成人干的悲惨结局。

而作为法阵阵眼的梅尔,虽然没有像她的同伴那样呕血昏迷,但也因为反噬而浑身无力,当场就瘫软得跪坐了下去,斗篷的兜帽还被魔力乱流所卷起的风给掀开了,露出下面那张不再漠然,同时充满震惊与恐惧的姣好面容。

梅尔呆呆的抬起了自己的头,内心之中被扭曲神力所遮蔽的情感波动,久违的再次浮出了水面——她已经很久不知道“畏惧”二字怎么写了。

望着迎面向她走来的林星陨,不知为何,梅尔居然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圣洁的味道——那是一种对坚定信念的执着。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能赋予一个人如此恐怖的力量?

想到这里,梅尔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完了,被林星陨黑眸所注视着的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逃跑。

来到她跟前的林星陨,面对着她单膝蹲了下去,缓缓向梅尔伸出了手:

“这位女士,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我希望跟你聊一下那个世界的终极信仰,所有无产阶级人民群众的救主与纲领……”

“怎样,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镰刀与锤子神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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