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锯刀,缓缓地从罗德的匕首上挪开。

萨克丁用那浑浊到无法看清瞳孔的眼睛看向罗德。

嗜血、混沌。

这样的眼睛很难让人不认为萨克丁已经疯了。

疯了的人…这种人罗德在自己的人生之中,遇到了很多次。

海藻一般的凌乱刘海虽然盖住眼睛的一部分,但依旧无法影响萨克丁的视野。

他看得很清楚,罗德每一个毛孔他都可能看见。

“刺客,看来你知道的东西,没有我想象中的多。” 萨克丁用难听的声音说道。

他原本以为,罗德就连那些怪物本质上是缺失了“三要素”的人都了解,应该会知道更多的东西。

没想到,罗德只不过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棋子。

就跟自己来到禁区的那些刺客一样,都是别人手里面的棋子。

“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问题,记住了,只是我知道的答案的问题,可以回答。”

“咣当”一声,锯刀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月光撒在了两人身上。

这种光,是不可能带来温暖的,只会带来凉意。

“前提是什么?”罗德沉声问道。

“刺客,你知道你自己是一枚棋子吗?”

“我知道。”罗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自己被猎团利用这种程度的事情,他还是清楚的,自己又不是天真到近乎白痴的家伙。

“刺客,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人,怎么样才算是怪物?”

“不知道。”这一次,罗德还是回答得很干脆。

就像是上课老师指着黑板某道题,然后点名到自己之后,自己即答“不知道”那样干脆利落。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萨克丁的笑声很疯狂,有一种童话故事中老巫婆的感觉。

尽管他是男的,但还是有这种感觉。

所以这算是男巫婆?

“刺客,你认为你要杀掉的皇子,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没亲眼看见,没亲身接触,我不会去判断。”罗德摇摇头。

萨克丁只是说让自己回答问题,但是并没有让自己答出令对方满意的答案这个要求。

因此他的回答全部都是下意识给出的,压根连仔细思考的过程都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种笑声再一次出现,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德竟然觉得这声音其实也没有那么诡异恐怖。

锯刀在围墙上不断地磨刀又磨刀,却过了很久都没有挥向罗德。

“没看见,没接触,就不判断吗?”萨克丁说话的速度比正常人要慢一点,因此会觉得他略微迟钝。

而看他的动作,也的确很慢,就像身体很沉重一样。

直到他挥刀的时候,你才会惊觉,对方并不迟缓。

“那你就亲自去看一看,你要杀的是什么。”他瞄了一眼罗德脖子上挂着的牌子,说道。

萨克丁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不,他不知道。

不管是他清明的时候,还是浑噩的时候,都不知道。

他仅仅是觉得,那牌子散发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跟强大、弱小没有关系,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之所以没有将自己的锯刀劈向罗德,只是因为罗德没有断言什么东西。

萨克丁之前也遇到了几个刺客,他们的目的是刺杀掉皇族的最后幸存者。

他们说,他们要杀掉怪物。

所以他将那些刺客杀了。

这皇族最后的幸存者,正是罗德口中的目标,那双胞胎的皇子。

那么,罗德不也一样么,目标跟之前的刺客没有任何区别,他应该也要杀死罗德才对。

可他却没有动手。

理由是什么?很简单,仅仅是回答的内容,有很细微、真的很细微的不同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德皱起了眉头。

“字面上的意思。” 萨克丁道,“你自己亲眼看一下,就什么都了解了。”

会了解为什么他一个连卡尼斯居民都不是的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会了解到底自己为什么身体变成这个样子,还是留在这里。

“如果想要问我问题的话,就等第二天。”

“夜晚的禁区,除了这里之外,没有安全的地方。”这具佝偻身体的主人,幽幽地说道。

“你可以尽管在这里睡觉。”

“...”

“害怕我杀了你吗?” 萨克丁问。

“...”

“要是我想的话,你早就死了。”见罗德没有说话,他便继续说道。

随后他就没有理对方,既然他说了等第二天才回答问题,那么就会是第二天。

罗德也注意到了萨克丁开始沉默,周围再一次变成死寂。

他的确担心过萨克丁会在半夜杀死自己,不过他也觉得萨克丁说的没有错。

要是对方有杀心,早就动手了,不会大费周章。

罗德抱着双臂,找了一个距离萨克丁远一点的角落,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的周围散乱地插满了漆黑的匕首。

尽管对方似乎没有理由杀自己,可作为刺客的罗德,从来不会放松自己的警惕。

说不定,对方要杀你的时候,动机会单纯地令人无语。

何况对方的瞳孔是那么浑浊,令人不寒而栗。

由于罗德很少情况下会深度睡眠,所以很多时候,睡觉的时候如果四周有声音,自己还是会察觉。

于是,夜深了,他在自己睡着了——

便听到了野兽一般的沉重呼吸声,以及锯刀切割血肉的声音。

不在他的身边,而是在这座高塔的下方。

哪怕是没有睁开眼睛,罗德脑海中依旧能够出现一个画面。

一身黑风衣的人型野兽,在月光下,能够看清楚的只有剪影。

唯一闪烁亮光的,是那布满了螺纹的浑浊双眸,可惜那光是血红的。

那剪影拿起自己的锯刀,在一具具行尸走肉的影子中屠戮过去。

没有巫婆般的笑声,唯有沉默、沉默。

一场皮影戏中,充满了暴力,毫无善美可言。

如果需要罗德去像一个名词去形容萨克丁,那便是——残暴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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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问过我,人跟怪物的区别什么。这个问题我一直都不清楚,就算有时候我会觉得某个东西是怪物,可偏偏没法说清楚理由。恐怕直到我写完这本日记,都会知道那区别是什么吧。——《无名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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