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场景,狙击手愣住了,那母亲倒下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重复。磅礴的母爱,让原本充斥信仰的内心出现了道道裂缝。

这样的场景,对于他来说过于震撼,让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自己还只有六岁的时候,便是异常作恶的受害者。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异常追杀他们母子,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在重伤之际,突然拦在了自己面前,被那异常用利爪贯穿胸膛,死在自己面前。

而那异常令人作呕的行为,更是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它当着自己的面,将他母亲的肉体在手中把玩,开膛剖腹,将内脏全部吃掉。最后,在那异常玩腻了后,准备杀死他的时候,一个猎魔人路过,一枪将异常杀死,救下了他。

他,就是十三神使之一,拥有“狙”代号的猎魔人。

母亲死后,自己便再无亲人,成为了孤儿,“狙”看他可怜,便将他收留在教会中,教他如何成为一个猎魔人。

狙爷爷待自己很好,视如己出,将猎魔人的技术倾囊传授给他。两人的关系也十分融洽,就像爷孙两一样。但是,爷孙两个的亲情,并没有让自己的仇恨减弱,反而愈加旺盛。也许是对于异常的仇恨转换成了动力,他学的很快,实力突飞猛进,很快就有了能与异常作战的本事。

几年后,他第一次出使任务,便大获成功,狙爷爷高兴的不得了。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从那时起就有了虐待倾向,喜欢慢慢折磨那些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异常,然后再将其杀死,就和当年那异常对自己所做的一模一样。

甚至,他会在任务中刻意去寻找那些没有作恶的异常,将其击杀。理由就是那对于异常的憎恨,以及那绝对的教条。

教会知道后,不仅不谴责他,更是支持这样的行为,甚至嘉奖了一杆适合他的狙击步枪。

得到教会的嘉奖后,自己很是高兴,于是就变本加厉,更加嚣张地杀戮异常,无论善恶,照杀不勿。

有一日,当他出使任务回来时,事情发生了。

那天他的印象很深,狙爷爷拿着一张照片,那上边呈现的是自己在虐待一个无害异常的画面,在询问这是什么情况后,自己完全不知即将迎接他的将会是狙爷爷无尽的怒火。

他一脚踢开凳子,愤怒地站起来,苍老的手指顶在自己的胸口,怒斥自己:“你不配称为猎魔人,你只是一台被仇恨操控的机器。”

“几千年前的大灾变,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世界上仅存的光芒似乎只剩下头上的天空。我们猎魔人的初衷,就为了让人类活在这片天空之下,保护他们不受黑暗迫害。”

“我们猎杀的不是异常,而是代表黑暗的魔!”

“你的暴行!简直是违背了猎魔人初衷,给教条蒙羞!”

“人类想要在这片天空下幸福的生活着,难道就有权利剥夺其他生灵生存在这片天空的权利吗?”

“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你还小,误入歧途就算了,教会内居然支持你这么做,而不是对你处分!”他重重地敲了下桌子,气的捂住心口,浑身颤抖,“难道新上任的十三神使就是这样的货色?我呸!”

听到狙爷爷的话语,那时他极为的不解且愤怒。

背负对异常仇恨,又身在叛逆期的他,怎么可能听的进去狙爷爷的话?他当即愤愤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去过,直到现在。

现在,看到如此震撼的场景,他内心触动。那狙爷爷愤怒的脸庞,那一声声喝骂,在脑海中清晰可见。听着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的敲打着自己那颗已经变得铁石心肠的内心。

他开始质问自己,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道路,真的错了?

拿着手枪的手在颤抖,原本对准小女孩的枪口也缓缓向下挪。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坚定信仰,毫不留情地杀掉孩子?还是怀抱人性,放走孩子呢?

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让自己无法释怀。

突然,他发现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倒在母亲身上的她抬起了头,看向了狙击手。

那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画面,充斥血丝的双眼内蕴含了无穷的恨意,紧咬的牙关中带着被自己咬出的鲜血,她那沾上母亲暗红血液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惨诡异。

狙击手看到女孩眼中那不共戴天的恨意,顿时心头一紧,刚放下的手枪又抬了起来,对准了她。

他扣动扳机的手指颤抖,就这么僵在那里,他下不去手。他已经剥夺了她的至亲,难道真的还要亲手葬送这个可怜孩子的生命吗?

嘭!

狙击手瞪大了双眼,望向了身后。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站在不远处,面具上刻着黑色的“枪”字,他的枪管还弥漫着阵阵硝烟。

“队......队长?”狙击手的嘴唇发颤,从里面吐出那含糊不清的话语。

这位男子正是他此次的领队,在教会地位崇高,乃是十三神使之一,被赐予“枪”这一代号的超级强者。

“干得好,索罗。”男人看向了狙击手,做出了称赞的手势。

“你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但上头规定了,要速战速决,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你品尝那异常的恐惧,满足你那恶趣味。”

“我......”索罗刚想说什么,队长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不用在这和我炫耀战绩,赶紧回去吧,此次行动大成功,你的实力也得到了我们的认可,想必教会会给你制作猎魔武器了。”

听到这个,若是曾经的他,可能会高兴的跳起来,但狙击手那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要知道他曾经可是最想要猎魔武器的啊。

最后,自己仅仅只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便与队长回教会了。

回来后,索罗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取任务,没有那个心情。平时的他,巴不得任务全他一个人做了,再好好地戏耍一下那些丝毫不值得可怜的异常。可只要看见自己那把手枪,那晚的画面就一直挥之不去。

他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已经出现了难以磨灭的裂痕。

之后距离一周后,索罗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自己的信仰是否对错,都应该和狙爷爷和好。他怀念起那个慈祥的脸庞,以及他那传授自己技巧的帅气身姿。

在他的生命里,除了死去的母亲,他就是最重要的。

他拾起那已经被自己抛弃的亲情,跨出了家门。

紧跟着他脚步的,是一个噩耗。

在一场与异常的战斗中,十三神使之一的“狙”,死了。

看着急急忙忙告诉自己消息的朋友,索罗顿时就僵住了,他没有说一个字,便退回了回去,锁上了房间。

他的心灵,也在那一刻锁死了。

躺在床上,索罗几个小时未动弹,眼皮未眨一下,就连呼吸都微不可查,仿佛死去了一般。

最后让他恢复清醒的,又是自己熟悉的老朋友——仇恨,它在索罗的耳边呢喃,让失去了人生寄托的索罗重新找回了自己。

自己的错,只是因为没有和狙爷爷好好交流,从而让两人的感情出现裂痕。他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劝说,狙爷爷一定能理解的。

自己最亲的人,又死在了异常的手中,纵使有异常是友善的,那也只是少数。

宁可错杀全部,绝不放过一个。

他已经觉悟了,将狙爷爷所说的话和那晚的场景全部封存在脑海深处,坚定了他那已经几乎病态的信念。

异常,必须死绝!

他一直都这样执行着自己的信仰,遵循着教条,直到今日。

原本索罗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那两件事情。可就是眼前的男人,打破了自己的信仰,从而激发了那潜藏在深处的记忆。

这两件事情虽被自己遗忘许久,但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心生怀疑,也是第一次为此后悔的事。虽说他后面将这两件故事封存在记忆深处,不再去回想,但杰克今天的三声质问,让他不禁回忆起来,狙爷爷慈祥的面孔和那晚的怒斥,以及那道为孩子挡下子弹的身影和那小女孩眼中的憎恨。

他看着杰克,瘫坐在地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的家人,被异常所杀,我的亲人,也被异常所杀,所以我恨异常!”

“但是......我,确实是错了......”

“狙爷爷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不配称为猎魔人,我只是一台被仇恨操控的机器罢了......”

他哭了出来,瘫在了地上,在他的心中,传来了一声破碎的声音。

他的信仰,彻彻底底地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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