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我站在原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成功狩猎怪物的兴奋感、对于刚刚那疯狂的自己的陌生感,还有侥幸生还后的庆幸,交织在一起,在心中翻涌,让人五味杂陈。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定下心来,刚准备有所动作,忽然,充斥全身的热流一下子消失了,就仿佛完成了任务一般,依照着和出现的时候相反的方向,完全缩回了左侧胸口内。

失去热流支持的全身肌肉变得有些酸痛,不过,这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自内心深处涌起的那种强烈无比的饥饿感和空虚感,让我充满了渴求,仿佛在身体的深处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急需着某种东西的填充,连双眼都开始发绿了。

“看,它的营养比一般的杂碎高好几倍,却没有那些杂碎的杂质废料,真是美味的食物!”

“只需要轻轻地一舔……啊……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知什么时候,某种的奇妙的念头又从身体内升腾而起。

仿佛梦游一般,被饥渴和空虚感所支配着的我急不可耐地走到怪物的躯体旁,一只手扯开背心,露出那已经暗淡无光的纹身,另一只手穿透蠕虫那令人恶心的粘液,一把抓起它的肉褶,将它紧紧地贴在了胸口的纹身之上。

“砰!”

眨眼的功夫,原本巨大无比的怪物尸身便缩小了一大圈,然后迅速地变黑碳化,最后炸成了一团飞灰四处飘散。

庞大的热流灌进了左胸口。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似乎打了一个饱嗝,身体内的空洞仿佛被再度填满,甚至还有一种难以消化的暴涨感,难以遏制的饥渴和空虚不仅得到了缓解,还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啊……我无声地讽刺着自己,顺便低下头,看向左侧的胸口,原本的泡泡一样的纹身已经彻底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在吐着泡泡的肥胖虫子,就仿佛是刚刚那只怪物的缩小版,看上去萌萌的,还有点可爱的感觉。

可爱……呵……成为吞食怪物的怪物后……审美都不太一样了吗?

出乎意料的,我对于这种情况,居然相当轻松地就接受了。

没有困惑,没有焦虑,没有抗拒。人的底线真是个用来突破的东西——我原本还以为,我会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严重一点,甚至会自杀来着。

或许这些年的精神病,让我的承受能力变得坚强了?又或者是从那天的祭祀开始,我的精神就已经被就改造过了,这几年只是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答案。

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沾满粘液的手指——土腥味道很重,还带着一股酸臭味,并不好吃。于是我捡起外套残留下来的一角布料,将手擦干净,轻轻拍了拍头,让自己不那么纠结于自己目前的状态,然后抬起头,环视四周。

真是凄惨的场景,因为刚刚的那张战斗,整个平台上像是被龙卷风扫荡过了一番,一片狼藉。作为始作俑者,我却并没有善后的意思。

因为内心深处传来了某种悸动,是那种类似于传说中心血来潮的感觉。它提醒着我,某种回家的契机似乎出现在了这儿的什么地方——当然,如果我还想继续狩猎,也可以不管这个,继续留下来。不过,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我,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大概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而不仅仅只是陪着大蠕虫,大槐树或者行尸之类的在这儿玩耍。

左胸的纹身不知道是因为耗费了太多力量,还是因为吞吃了蠕虫,似乎陷入了沉寂,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的微微刺痛感消失了。某种来自远古的不可言说的低语又开始在耳边呢喃,空气中仿佛有种无形的流质包裹住我的身体,让我开始有烦躁的感觉。

于是我来不及寻找其他的道路,也顾不上地面上已经沾满了滑腻的地面,只是急匆匆地沿着被严重损坏的电动扶梯跑到楼下。

顺着身体本能的指引,我跨过余飞留下的鲜血之径,走到大厅一个角落旁不起眼的甬道里,然后拐了个弯,终于走到了——一间男洗手间!

真是命运中的重逢!

不过,我也顾不得吐槽了,耳边原本模糊的荒诞语调变得越发的清晰,甚至能够让我开始明白其中蕴含着“繁衍、生殖”之类的意思。

精神开始恍惚,脑海中某个刚刚没有看清的雕像正在逐渐化为实影:这是像是一尊女神像,嗯,确切地说,应该说是性别为“雌”的神像才对。山羊一般的两只细长尖角,巨大的独眼,仿佛热蜡被融化一般扭曲的怪异面庞,下方是畸形的如同菜花一样的多乳躯干,层层叠叠得仿佛无数的畸形肿瘤。肿胀如山的肚子被撑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无数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正在其中孕育,宛如一串串扭曲的石榴籽在翻滚蠕动,不断地互相撕咬,吞食。

我努力地拒绝去“看”这玩意儿,然而却只是徒劳。随着影像的成形,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肚皮开始胀大,就仿佛是子宫中充斥着羊水,其中还有某种肉质的玩意儿正在成形!

这让我想起来那大厅中一座座孕妇的雕像!

真是该死!必须赶紧了!

我勉强维持着一点残存的自我意志,用力撞开厕所的门,奋力冲了进去,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关上了门。

咚!

熟悉的黑暗再度出现,世界变得安静下来,由于有了经验,五感丧失的感觉并没有让我感觉太过惊慌。

身体又开始扭曲,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形状,来自远古的无法听懂的歌谣再度在脑海中响起,将女性的低语隔绝了开来。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陷入了仿佛永不醒来的梦魇……

当我再度清醒的时候,鼻腔里面充满了屎尿的骚臭味。

我睁开眼睛。

好吧,不出所料,还是男厕所。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我是站着的。这可真是太棒了,不然想想我要躺在这比学校老厕所还要肮脏十倍的公共厕所的地上……好吧,光想想就足够让人呕吐了。

耳边一片安静,无论是诡谲的低语还是荒古的歌谣再也听不见了,这让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呸呸呸!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儿?失了智吗?

我低下头,还好还好,裸露着的肚皮依旧平坦,没有变成某种奇怪的形状,刚刚的只是幻觉而已。

然后,彻底清醒再也无法忍受那气味的我便赶紧从厕所出来,

出了厕所,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儿似乎是个被废弃了的建筑工地。周围荒草蔓蔓,碎石遍布,砌到一半的大楼无声息地矗立在黑暗之中,仿佛某种藏在阴影里的庞大怪物。搭好的脚手架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射出扭曲的影子,旁边是建筑垃圾堆成的小山,乍一看上去像个坟包。没有常用的工程机械,也没有热火朝天的日夜赶工。

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算了,不管了,我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边只剩下一点残留的暗红色晚霞,半轮弯月斜斜地挂在树梢上。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信号满格,社交朋友圈也成功刷新了。

看来确实是回来了,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后校对了一下新洛阳时间:日期没变,时间刚刚晚上6点半,和我在那边待的时间差不太多,看来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打开电子地图,用导航确定了位置,出乎意料的,居然就在我住的小区旁边——这时我才想起来,这分明就是我住的小区的那个废弃工地嘛。

这儿是去年拆迁的,一个东陆的地产商过来,买下了地皮,想要开发新的楼盘,结果施工的时候失踪了好几个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不巧的是那些失踪的家伙里面除了几个地产商带来的非法劳工外,还有两三个做监工的本地人,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一大帮工会的人把工地上给围了要说法。后来警察和安全监察委员会的人来看了看,说建筑施工没有完全符合规范,就把工程给停了下来。赔偿官司打了好几场,最后的结果据说是开发商再也拖不下去,资金链断了跑路回国,工地就这么荒了下来,成了烂尾工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人接手。

现在想来,不会是那几个失踪了的人都被卷到那个世界去了吧?也不知道穿越过去的时候是还在那个大堂里面,成了邪神的眷属或者怪物的食物,还是随机传送到了其他地方挣扎求生。估计结果都不会怎么好。

当然,我也管不了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一边感叹着,一边走过荒草堆,来到工地的门口。

工地的大门被一条生了锈的大铁链锁了起来。这可难不倒我。只是稍稍跳了跳,手脚并用,我便轻轻松松地翻了过去。

回头看一眼上面写着“施工重地,危险误入”标语的大门,我转身就走。没几分钟,就到了繁华的商业区。

看着路边各个商铺那熟悉的招牌,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我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