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锦衣卫缇骑、力士们越来越多,他们潜伏在林木之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南镇抚使赶至,这场性质更偏向于官府对武林门派的对峙也将来到巅峰,双方都压抑着性子,不肯轻启乱端。

莫相逢对外自称他是开书院,可实际上朝廷也好、百姓也好,都没人相信……都以为他是在开山立派呢。

倒是武林之中,争议的声音慢慢变少,因为每年都有无数志在江湖的少年英侠,来到天玄山拜师学武。

结果却是被“咣咣”地打了脸。

什么?你不教武功!你教人读书?

大抵学文的看不上学武的,学武的嫌弃学文的。

让这群江湖少年安下心来读书,不如让他们去死……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江湖中的人来天玄山拜师学武了。

他们向往的,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不是书声琅琅、被管教、静下心来读书。

公主殿下得到了师尊的认可与应允,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风悠扬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管不了公主,更管不了莫相逢。

秋水很懂得调和气氛,她招呼着风悠扬,请他留下来吃顿客饭,一派温婉的模样,颇有女主人的风范,不禁让风悠扬心里犯了嘀咕。

难不成……你们师徒俩终于结婚了?

不对啊,如果结婚了的话,按理说应当会请自己喝喜酒的吧。

所以……就是还没成咯,风悠扬不免流露出责怪的眼神瞥向莫相逢。

莫相逢给盯得心虚起来,忙背身离去,带着姬瑶梦,他生怕被秋水眉头一竖、就拉去厨房当苦力去了。

“瑶梦,今天学了些什么?”

“我去了女医馆……”

“哦,你玉羞师姐在那儿吗?”

“没呢,玉羞师姐出去采药去了,说……要给师尊补补。”

莫相逢闻言,心里一暖。

“这孩子……也亏她有心。”

天玄山上下,似乎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危机感,依旧照常生息。

山间的一座竹楼上,安可依伸出手去,一只羽毛鲜艳的鸟儿旋即用它纤细的爪子抓牢安可依的手指,停落在其上,“啾啾”地鸣叫着。

“知道啦,但不用担心,他们不是偷猎者哦……大概是为了小师妹而来的吧。”

安可依自言自语着,竟像是在与鸟儿交流,若让人看见这一幕,定会吃惊万分。

忽然,脚下的竹楼开始摇晃起来,还能听见熟悉的“嘤嘤”声。

安可依忙向下望去,又好笑又好气地大声道。

“笨蛋!不要爬上来啊,还有……这个不能咬的!都说别咬了,人家要掉下来了!”

竹楼开始摇摇晃晃,东、南、和北面,三个支撑着竹楼的粗大竹竿上,各爬了一只熊猫。

嘟嘟最憨憨了,一边爬还一边啃了啃竹竿,结果自然是嫌弃到不行,它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吃这种老竹子。

这三只既可爱又令人烦恼的熊猫,成天没事干,“duang~duang~”地爬来爬去,除去人以外,它们本就是这片山林中食物链的顶端,连老虎见了都得绕道走。

因为亲近主人的缘故,因此安可依无论在哪里,总能被这三只熊猫给找到,真是比狗鼻子还要灵!

……

白鹭书院之内,泾渭分明。

一派是附近的读书人、包括白鹭书院今年应考的学生,一派则是百姓书院的学子。

前者瞧不上后者,窃窃私语,后者却秩序井然。

只有江氏玉性子张扬了些,结果被班长逮住罚到后排去了。

很快,有差役过来主持秩序,外加“搜子”,给考生们搜身,防止有谁耍小聪明藏了纸条啥的,查不出还好,若给查出了,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搜子势利,对前面一批读书人,都是笑脸相待。

因为他知道,这些读书人背后都是附近的乡绅、甚至有的还有在京城做官的亲戚,他可得罪不起。

但对百姓书院的学生们,就无需客气了,而且还尤为严厉,从上搜到下、若是可以,仿佛恨不得将所有人衣裳都给扒光了。

这还只是县试,搜身并不严厉。

据说到了京城,参与会试,所接受的监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甚至需要在考试前脱光了衣裳进行裸检,而后再由朝廷分发制式的新衣,确保万无一失,才让人进考。

由此可见,朝廷对科举抡才大典的重视程度之高,毕竟,这可是国策。

不过百姓书院01届的学生都想不到那么远,他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来参加县试,个个心情紧张不已。

搜子也是累得快要吐血了,起先还认真检查,后来就随便一摸便让人过了,谁知道今年吹的什么邪风,突然多了这么多读书人。

可是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像读书人啊。

一般百姓们印象中的读书人,该是“两袖清风”——字面上的意思,指瘦得撑不住袖子,走起来漏风……

要么也是生得一副“富贵像”,那便是“胖”,因为读书人大抵是诗书传家,家里有田地也有银子,吃的都是普通百姓想不到的山珍海味。

有些江南的富绅,在吃之一途,口味之刁、规格之高,甚至骇人听闻,一顿便要吃去数百只鸡鸭,上百只牛羊。

这样吃,吃了以后读书静坐,读完了书玩三妻四妾,玩完了老婆睡觉,能不胖吗……这大抵便是普通老百姓最羡慕的模样,后浪当如是。

可看眼前的这些读书人,哪里有个“后浪”的样子,倒像是庄户。

只是健壮些、目光明亮些,还未经受社会毒打而变得灰暗。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哪边更健康……

但这年头,健康有啥用,最廉价的就是健康,给他们地主老爷家的玩法,他们宁愿短寿二十年!

搜过了身,学生们鱼贯而入,一个接一个地拜会考官,而后才被领着到各自的考桌上就座。

这考官便是白鹭书院的院长,名叫白岩,神色很是不好,只在看见自己几个寄予厚望的学生入考场拜会之时,才缓和一些。

等到后面的百姓书院的学生涌了进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茅厕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只有轮到了江氏玉,他的神色一凝,而后变得震惊。

“晚辈拜见宗师。”江氏玉微笑道,一双眯起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江、江贤侄……”

白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本想奉承几句,猛地又瞥见江氏玉竟与百姓书院中的学生为伍,顿时尬住了,心中五味杂陈。

颇有种……自己看不起的泥腿子,忽然间发现他们竟和自己高攀不上的存在称兄道弟时,那股“酸爽”之感……

不过江氏玉只是走个客套。

这种地方自封的“大儒”,自办的什么“野鸡书院”,以他的家世,确实有看不上眼的资格。

终于,到了县试开场之时。

众人摩拳擦掌,亦有人紧张万分、尿意上涌,直到考卷被分发下来,考院中的气氛才为之一定。

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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