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边上执勤的士兵看着从天而降的燕来，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就被盖世天尊一脚一个踹飞了。
“赶紧溜赶紧溜！”燕来招呼狗子：“往徐白的铺子走！”
燕来的身体素质那不必多言，盖世天尊一条狗，撤退的时候更是几下就瞄不见了，也就是这么点空档，等到成将军带着他的兵从城墙上下来，燕来早就没影了。
剩下这老将在夜风中独自凌乱——完犊子，没逮着……
朝沐被燕来夹在胳膊底下，一路被晃得头晕，根本看不清他在往什么地方走，只觉得周围的光亮越来越暗，好像是从一条又一条的小巷里穿行而过，在这座繁华不夜的青杭城里，往最幽深、最贫穷的地方走去。
最终，当燕来站定的时候，是在一间门面不过五米宽的小铺子面前，两只手都不方便的燕来只能抬脚踹了踹门板，没听见里面又反应，又加重了力气多踹了两下。
铺子的主人大概是终于被惊醒了，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后，在吱呀的木枢扭动声里，开了门。
徐白抬头看着燕来，燕来也在看着他，两相无言的片刻沉默之后，徐白缓缓开口：“有贼——呜呜呜！”
抱着朝沐的手一松，也不管人姑娘就这么扑通一声摔地上，燕来捂住了徐白的嘴巴，连忙道：“我，我啊，你把我面巾摘了，我燕来啊！”
徐白一愣，听他这么说，多看了两眼，好像这贱的一批的眼神确实有点像燕来，再低头一看，盖世天尊就蹲在旁边，不轻不重地“汪”了一声。
翻了个白眼，把燕来的手拿开，徐白没好气地说道：“神经病啊，大半夜蒙面来敲门，我还以为又是哪家有钱人的新娱乐方式呢！”
燕来也不废话，把右手边林擒横抱到怀里，朝着徐白道：“姑娘病了，重烧，得好生歇息，下点清热的药。”
“哎哟！”徐白一看到林擒，脸上的神色也立马紧张起来：“咋了这？”
“受了凉，嗨，一两句说不清楚，先上楼给她躺下！”
“进来进来。”徐白让开身，先让燕来上去，又看了看地上的朝沐：“姑娘你这……”
“我没事。”朝沐勉强在地上爬起来，她也不是真的走都没法走，只不过体力虚脱，跟不上燕来的速度，这会儿扶着墙，强忍着脑袋里嗡嗡的响，跟在燕来身后进了屋子。
徐白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被人看到之后，才又重新关上门。
吹着火折，把楼上的蜡烛点起来，小小一间卧室就是二楼的全部了，床桌凳柜，剩下的地方站三个人都有点嫌挤。
“各位看着都穷。”徐白环视了一圈：“将就下吧。”
把林擒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朝沐从楼下端上来一盆水，洗了个湿毛巾给师姐放在额头上，她担忧地看向燕来：“这会儿去哪儿拿药？”
燕来欲言又止，倒是徐白干脆地很：“有的，大乐商道整夜不息，那里的铺子要啥有啥，东西齐得很！”
朝沐听到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我现在写个方子，能麻烦徐大哥帮我跑一趟吗？”
“小事，我这就去！”徐白顿了顿：“这不用请个先生来看一看？”
“不用。”朝沐勉强笑了一下：“我就是医生。”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既然是燕来带着的人，徐白自然爽快，等到摆摆手便下了楼，木门吱呀着被打开，敦实的汉子急匆匆地走进夜色里，没一会儿便听不见脚步声了。
朝沐一边拧着毛巾，一边背对着燕来说道：“我要给师姐擦擦身子，你去楼下。”
燕来看着她的背影，没动。
朝沐转头看向他，神色无奈：“别这样，我现在没心思配合你的龌龊念头。”
燕来砸吧了一下嘴：“你知道大乐商道是什么地方吗？”
朝沐愣了愣，她只是刚才听徐白说起：“整夜不息的那个？”
“大乐商道是青杭城最繁华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整个洛水州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整夜不息，永远都有人流，能在大乐商道营业的，无一不是顶尖的财阀，灵械大坊、通行钱庄在那里也就是普通的商铺而已。”
燕来顿了顿：“你觉得那种地方，抓个药要多少钱？”
朝沐微微沉默，她这会儿才明白之前为什么燕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徐白虽然是在青杭城，但看他这铺子这屋，家底如何不难猜想，在大乐商道那种顶尖的豪绅之地，哪怕是最寻常不过的连翘甘草，恐怕价格也相当不菲。
她不知道燕来与徐白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但至少看徐白刚才答应得那么爽快，那汉子是没把钱财放在心上的。
抿了抿嘴唇，朝沐说：“我会把钱还给他的。”
“当然。”燕来看着朝沐那张神色黯淡的面庞：“你现在欠的，越来越多了。”
攥着毛巾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朝沐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要给师姐擦身子了。”
燕来这回倒是难得没有耍流氓，下了楼，就坐在这窄小的铺子里，抬头四处看了看，还是和当年一个模样。
那年他带着她风尘仆仆来到青杭的时候，就是挤在徐白这间杂货铺里，那憨批把二楼的卧室给了他们，自己睡在楼下，就窝在楼梯底下，赶上下雨天，还能积水。
就在那儿，铺柜的斜对面的墙上，那里本来，是挂着把剑的。
那年出青杭的时候，徐白把剑卖了，给他们换了匹马。
剑是好剑，济云州泰炉铸的，人鼎第七，叫“寻辰”，打个对折也能换匹好马，和唐国烈云骑的军马一个马场出来的，载着燕来和她在青杭城的千军万马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活活跑死在了逃往桑禾州的路上。
燕来朋友很多，遍布十二州天下，但如果你问他，假如有一天所有的朋友都背叛了你，只有最后一个人还站在你身边，那他一定会告诉你，这个人是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