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如巨蛇般潜伏在大地上,时而蜿蜒曲折,翻越过一座座青山,时而拉直身体,穿过一个个中长隧道,有时也会受到迷惑,进到时刻笼罩着醉人香味的酒镇。
酒镇里有一个著名的湖泊,叫醉仙梦。梦就是湖泽的意思,传说用湖中的水酿造出来的酒,连神仙喝了也会醉倒在地。
湖泊的边上有一个小木屋。木屋的前面延伸出一条长长的木栈道。水上栈道的一侧停靠着一艘小船。小船漂浮在湖面上,像是饮入了过多的湖水,船身如醉倒般轻轻摇晃。
小船旁边的那段栈道上,放置了一张陈旧的木桌。因为太过陈旧,木桌的其中一个桌脚居然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蘑菇。木桌的附近坐了三个人。
目光放远看,在醉仙梦的西边这一带,也就是小木屋的附近,拢共只有这三个活人。
“啊!”高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出了一点泪花,一脸犯困的样子。他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搁在木桌边沿,正坐在栈道上垂钓。
高子正是出现在这个湖上的其中一人。
“噫!”手中的鱼线突然绷紧,底下一阵水花乱溅。
旁边的白霜耳朵一动,听到动静后,连忙凑过去说:“有鱼上钩了!”
“没有,你听错了。”高子虽然这样说,可手里的鱼竿一直动个不停,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这么不配合的鱼竿,让他差点就直接扔到湖里去。
他钓鱼可不是为了把鱼钓上来。为了钓不到鱼,他放的可是空饵,这个湖里的鱼怎么这么笨,一点都没领会他的意思。
白霜笑吟吟地看着高子,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一直看到高子不堪重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一脸郁闷地把鱼竿往上一扯说:“马上收线。”
几分钟后,白霜跪坐在栈道的另一侧,嘴里哼着小曲,正用菜刀刮着鱼鳞。“洗涮洗涮~”
对比一脸阳光灿烂的白霜,高子脸上可以说是乌云密布。他忍不住开口说:“我不想吃鱼。”
“鱼很好吃啊!”白霜看他一眼,继续刮鱼鳞。“洗涮洗涮~”
“是很好吃。可是,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吃了快半个月的鱼了,天天吃鱼,餐餐吃鱼,再好吃也会吃腻的。”高子一脸绝望说。
“嗯……”白霜不自觉伸出尖利的指甲,“撕拉”一声把鱼肚给剖开了。她的目光却是望着虚空,似乎陷入了沉思。
想了几秒后,白霜说:“可是,鱼已经钓上来了呀。那就吃完这一餐,之后再说吧。”说完,她又拿起菜刀,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继续刮鱼鳞。“洗涮洗涮~”
就是说,还是要吃鱼。高子气得把手里的鱼勾拉直了,这才甩线进湖。他倒要看看,这回还有哪条笨鱼会再上钩。
大约姜太公的这招是真的有效。之后的几个小时,再没有鱼上钩了。
白霜把鱼做成粥,鱼粥进了两人的肚子里,肚子里的粥都消化了。眼看中午临近,高子手里握着的鱼竿却始终没有动静。
白霜见等不到鱼,她琢磨着只喝了一碗鱼粥肯定是不顶饿的。于是,她起身离开,准备去镇上再买一些吃的回来。
看着白霜离开,想到中午会有别的菜上桌,不用再吃鱼,高子不禁喜上眉梢,顺手拿起桌脚边的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
“哈哈!”
木桌的这边坐着高子,另一边坐着一个面色格外红润的白发老人。
老人盘膝而坐,一副醉醺醺的神态。不知为何,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高举手中的白玉酒杯说:“嗝!道长,请再喝一杯。”
“安老客气了,叫我高子就可以了。”高子举起酒瓶,跟对面的老人碰杯,又喝了几口。喝完,他咂巴了几下说,“滋!老先生酿造的酒真是特别的香醇。”
安老点头,笑眯眯说:“说起来,你来酒镇也有半个月了。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今年也不会来了。毕竟这三十年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有邀请你过来赏月饮酒,可是呢,你都拒绝了。”
高子困惑了几秒钟,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对。不说别的,他的年纪就不到三十岁。他想了想说:“安老,你恐怕是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老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转身背对木桌,歪歪斜斜地沿着栈道往回走,说:“你看,我走的是直线!对不对,是直线!”
“连走路都东倒西歪,你果然是醉了。”高子双手交叠在身前说,“而且,我怎么记得,我们是不久前才认识的。你怎么可能做到三十年来,年年邀请我过来酒镇做客。呵,我的岁数都没有这么大,你是把我错认成别的人了吧?”
“如果,那时候我们就认识,嗝!你会前来做客吗?”安老动作灵活地转了个身,重新坐下来,一脸严肃地说。
高子摇头:“就算我们早就认识,我大概也不会来的。”因为早些年他忙着到各地去游历,去降妖除魔苦修行。“那时候啊,我还不知道,这杯中之物的乐趣。”
“哈哈!正所谓,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这种东西,恐怕谁都拒绝不了吧!道长,来,再喝,再喝!”
等喝得畅快时,高子一抬头,看到白霜手里提着什么,沿着栈道走了回来。
高子咧嘴一笑,正要招呼白霜坐下一起喝酒。可是,等人再走近两步,高子看清楚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是一条大鲤鱼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怎么又是鱼!”高子气得发抖,指着她说,“白霜!你是狐狸,不是猫,怎么能就只知道吃鱼!”
“因为鱼很好吃啊。”白霜微笑说,自从来到了酒镇以后,她就迷上了炮制各种有关鱼的料理,鸡肉什么的已经退居二线了。
“哈,哈,哈!你这个女娃还真是有个性。”安老看着白霜大笑了三声。他一手按住木桌,一手拿着酒杯,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有个性没个性的问题,是虐待我的胃的问题。哎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高子瞪着那条鲤鱼的白眼珠,低声嘀咕起来。
“嗝!时间不早,该睡觉了。”安老手里托着酒杯,身形摇晃地往回走。有好几次,两人都要以为他会踩空掉入湖中。可是呢,并没有。老人就这么东倒西歪地走着,居然顺利地通过了栈道,平安无事地走进了小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