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路上，凌武燕问了不下一百次这个问题了，她背上的这个憨憨少年可是身受重伤了，随时死掉都不意外的那种重伤，她感觉他的心跳都变弱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如果不问一问，可能连他死掉了都不知道。
背着个尸体赶路就没意义了，虽然现在这么赶路在别人看来也一样没意义就是了。
“为什么是这里呢？一定要走到这里的深处吗？”
“嗯......”
憨憨少年虚弱地发出了声音。
“其实也，不一定是这里，只不过，我想，在这里，做个了断......这里是......”
我最有成就感的地方......
这么说着的他，应该是笑了吧，凌武燕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总感觉，他很满足。
真的是个憨憨啊，这个人。
凌武燕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现实中，在这个自私的世界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像是‘圣母’般的男生，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别人的未来，如果没有相当的觉悟，是做不出来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种觉悟，只不过，他只是个憨憨而已，没有考虑这么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而已。
“是吗，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必须得努力把你带到目的地了。”
凌武燕说道，她这个正经的女孩其实在这个世界也很少见，她不理解憨憨的同时，憨憨其实也不理解她，明明大家都是刚认识的陌生人，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这么努力吗？欠她的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以后也没有机会还了，憨憨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但，更多的是感恩。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能够遇到这么善良的人，已经足够满足了吧。
恋人......
朋友......
伙伴......
四月一日这天，很充实啊，不是吗？
活了十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这么有成就感，还是第一次这么充实。
这就是努力活过的证明啊。
要是，过去也这么努力的话，是不是会更加幸福呢......
梦依......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蓬松的卷发，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吉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
这是他的妹妹，李梦依。
此时此刻，他最遗憾的事情，恐怕就是再也无法跟她见面了。
没办法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了......
永远的遗憾吗......
也罢，反正，她能活下去就好了，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就好了。
“是这里了吧。”
凌武燕的声音将他的意识给拉回了现实，他虚弱地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在他眼前，熟悉的一幕又一次展现开来了。
澄净的天空繁星点点，闪耀的星光之下，银色的河流和黑色的小草仿佛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雪一样，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梦幻。
“嗯，到了......”
他眼眶发热，略微有些激动地看着前面。果然还是这个地方，果然又来到这里了，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抵达的，幸福的终点。
如果是跟梦蝶一起来就好了。
虽然‘以前’确实曾经来过，但是因为时间轮回，来过的痕迹全部都没有了，在这一次的时间线上，跟他一起来的并不是梦蝶，而是这个凌武燕。
遗憾是遗憾，但是，必须得这么做，如果是带着梦蝶过来，估计就......
骗不了她了。
“放我下来吧。”
“诶？你还好吧？没问题吗？”
“嗯。”
憨憨缓缓从武燕的背上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就像是灌铅了一样，沉重得要命，仿佛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样，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了，歹徒的匕首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其实只要去医院就可以及时治疗好，现在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他开始神志不清了，身体非常虚弱，连走路都走不好了，要武燕扶着，他才能走到草地上，最终缓缓躺下，仰面朝着天空。
“很漂亮呢。”
他的眼里充满了星空，枯燥的嘴唇发出感慨的声音。
“......是呢。”
武燕看看他，再看看星空，虽然自己也觉得星空是很美丽没错，但是，现在的星空，仿佛在哭泣一样，充满了哀伤，就连光辉都变得昏暗了。
“时间，现在是......”
“十一点四十七分。”
武燕看看自己的手机，如此回答道。
憨憨笑了。
看着星空，轻轻地笑了。
还有十三分钟么......
够了。
完全够了。
这个世界看样子是真的有自己的意志的，真的完全读懂了憨憨的想法。
这场交易，算是达成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憨憨竭尽了全力，将自己口袋里面的手机拿了出来。
用颤抖的手指，输入了梦蝶的手机号码。
“你这是要......打电话给小蝶吗......”
“没错。”
憨憨回答道，手机已经开始拨号了，发出了嘟嘟的声响。
必须得联系上她。
现在的梦蝶，一定还没有睡觉。
是的，她一定在等待，等待着憨憨的电话，所以一定是不会睡觉的，只要拨打过去，她一定会接的，憨憨有十足十的把握，她一定会接电话的。
果然。
就跟他想的一样。
电话，接通了。
接通了，对面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憨憨......是你吗......”
电话的对面，少女哽咽着问道，这个声音，确实是梦蝶没错。
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吗。
憨憨满足地笑了。
同时，心里充满了紧张。
回想一下，校医老师怎么教自己的来着。
谎言首先要让自己相信，也就是说，自己得相信自己，现在没有受伤，没有受伤的话，声音应该更加开朗一点。
不对。
过度开朗的话，会更加引起怀疑的。
亦真亦假，这才是谎言。
“是的。是我。”
憨憨回答道，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低沉中，充满了希望。
“还活着吗！憨憨！真的还活着吗！”
梦蝶激动地喊道。
“你现在在哪里？快回来啊！你要急死我啊！”
“额，你先冷静下，梦蝶。”
憨憨苦笑着制止了梦蝶的冲动。
“我现在和凌武燕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凌武燕是你叫来保护我的对吧？她可真是个可靠的伙伴呢，多亏了他，我突破了所有的生死关头。”
“诶？真的吗！是吗，果然还是小燕最可靠啊。”
梦蝶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了，果然提到凌武燕是正确的，循循诱导，这是欺骗的一种手段，憨憨算是开始领悟了。
但是，在他旁边的武燕，眼神变得更加愧疚了。
她才没有成功保护好这个男生，她失败了，所以在听到憨憨说她可靠的时候，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痛起来了。
“让她听一听好吗？我想跟她说一下话，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梦蝶这么说道，这个女生果然没那么好骗呢，不过，憨憨已经和武燕商量好了的，这个环节也早就预料到了，因此憨憨很放心地将手机交给了武燕。
“小蝶，没有错，我就在他身边，已经没有危险了。”
武燕如此说道，她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说谎也是一板一眼的，所以没有人能够分辨她这句话的真和假，但是梦蝶很清楚，她知道武燕绝对不会对她说谎，因此，她相信武燕，相信武燕的话。
“是吗，太好了，拜托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武燕，谢谢你......”
电话对面，梦蝶流出了欣慰的眼泪，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地和梦灵牵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一下，就连梦灵都泪目了，跟着梦蝶一起哭了出来。
“嗯，这是我，应该的......”
武燕说道，她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努力不让对面发现不妥。
说谎，真难受......
无力地放下手机，她看向了依旧躺在草地上的憨憨少年，轻轻将手机拿到他的面前，想要把手机给回他，让他继续跟梦蝶说话。
然而。
这个少年竟然已经没反应了？
即使手机放在他面前，他也没反应了。
“喂......手机，还你。”
“哦，手机，啊，在这啊。”
他还有动静，跟他说话，他还有反应，但是，把手机放在他面前，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收到提醒之后才摸索着一颤一颤地拿回了手机。
难道说......
“你的眼睛......”
武燕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了，咬紧牙齿，抿住嘴巴，肩膀逐渐颤抖起来。
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吗......
憨憨将手机贴在耳边，此时的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濒临极限了，首先是视力，逐渐消失了，只剩下触觉和听觉。
没关系。
他这么欺骗自己。
没关系的，因为自己是主角，所以可以的，将最后的心意，传达给梦蝶，传达给这个女主角。
然后，结束掉一切。
“梦蝶。”
“嗯，我在。”
“还剩多少时间？”
“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啊。”
“嗯。”
“好漫长呢。”
“是啊。”
“就要结束了吧，四月一日。”
“会结束吗......”
对面的梦蝶似乎还是处在不安的状况，毕竟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的轮回了，突然之间，说可以结束了，这心里准备一定是没有准备好的，她现在的心情，绝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动摇，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安。
憨憨能够明白的，能够明白这种心情的。
毕竟在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心情模拟过无数遍了。
谎言。
这才是安抚她的最好的办法。
“会的。”
憨憨坚定地回答道。
“会结束的，梦蝶。”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出现无力的状况了，他在勉强自己，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用精神的声音说道。
“相信我，我已经没事了，要是错过了现在的机会，那就永远都不可能逃离这个束缚了。”
先是挖出她心里最不安的事情。
“过去吧，梦蝶，四月二日就要到了，我们终于可以拥有未来了，一起在这个世界，留下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痕迹吧......一起去......体验各种各样的事情吧......已经......不用再重新来过了......”
再给予她希望。
这就是憨憨最后的手段。
时间。
还剩最后的一分钟。
对面的梦蝶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梦灵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活着。
梦灵还活着。
电话对面，憨憨也还活着。
大家都活着。
这不就是。
Happy End 吗？
是吗......
结束了吗......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这无止境的轮回......
要是错过了这一次，那就再也没办法逃离四月一日了，永远永远都......
明明憨憨已经那么努力了，明明武燕已经成功带来希望了，要是把这奇迹般的成果给抹消掉让一切重来，这得是有多可惜啊？
但是。
但是。
一旦时间过去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要是憨憨在说谎的话，要是那边其实很不妙的话。
那不就再也没有拯救的余地了吗？
梦蝶紧张到呼吸都困难了，全身颤抖，额头汗流不止，精神临近崩溃的状态。
要是刚才提出要求开视频聊天就好了，但是，已经迟了，现在只剩下几十秒的时间了，不做出决定的话，就来不及了。
让四月一日过去吗？
还是说重来呢？
选哪个？
【23：59：54】
选哪个？
【23：59：55】
“憨憨，我......”
梦蝶还是无法做出选择，这样下去，时间将会在她犹豫中过去，不知不觉四月一日再次重新来过。
【23：59：56】
“不要犹豫了，梦蝶！”
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憨憨竭尽了全力呐喊。
【23：59：57】
“但是，但是......”
梦蝶已经崩溃了，这样的抉择，她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她觉得对面的憨憨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在骗自己，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但是，但是她还是很想相信啊，她真的很想迎接未来啊！不想再重来了啊！
【23：59：58】
“梦蝶......听我说......”
最后关头。
憨憨差不多已经到达极限了。
他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用残留的最后的意识，讲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23：59：59】
“......我爱你。”
然后。
世界回归最原始的黑暗。
【00：00：00】
......
.....
....
...
..
.
.
.
.
.
.
.
..
...
....
.....
......
【00：00：01】
【00：00：02】
【00：00：03】
【00：00：04】
【00：00：05】
“！”
还沉浸在“我爱你”这句话中的梦蝶突然惊醒过来。
醒过来，然后，很快又愣住了。
大概，过去十秒钟之后。
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额头上布满汗珠，双眼充满了激动的泪光，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正在哭泣的梦灵，然后，将视线移向了手机屏幕。
四月二日。
零时零分二十七秒......
“不是吧......过去了吗......那个轮回了四百次的......四月一日......”
回想起一切的一切，回想起这漫长的岁月。
梦蝶哭了。
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了。
越哭越厉害。
旁边的梦灵紧紧地抱住了她，而她则是拿着手机，疯狂地大喊。
“四月二日了！憨憨！听见了吗！四月二日了！快跟我说啊！你的那句‘早上好’呢！快跟我说啊！你在听吗！憨憨！”
......
另一边。
憨憨少年垂下了手。
脸上带着安祥的笑容。
掉落在他耳边的手机传来了女孩的哭声，然而，他已经再也无法听见了。
四月一日23时59分59秒。
他在说完最后的那一句话之后......
......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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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想吐槽的，想催更的，想给我寄刀片的，想问我问题的，加一下QQ群吧，评论置顶那里有，欢迎大家来一起讨论，我是个玻璃心作者，求大家不要喷得太厉害，接下来的几章Happy end，还有，......这个省略号是不算字数的，我没有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