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来自南河的刘唐居然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放哨,观察起周围的情况并做起了守卫,刘傅宇觉得以前倒还是小瞧了这家伙,之后可以继续观察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很快到了夜晚,黄昏将黑影拉的颇长,众人整装之后再次出发。
天亮之后他们回到了安郡,返回的路上发现了不少来自第四战队的斥候们,此时虽然大部分的士兵们依旧居住在城外,但安郡的大门大打开,里面有不少人正在清理着战后的场景。
刘傅宇带着一众人缓缓走向大门口,但是他在很远的时候突然停下,这让田清莜有些意外。
“现在城内情况恐不容乐观,如果你们不想进去我也不会强求,但是你们同去的要做好一个心理准备。”他回身对众人道,眼神里突然多出了许多庄重,这是他沉思之后才告诉大家的,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众人见他的严肃,自然就明白了是什么事,不少姑娘哽咽,但却没有一个人反应过大,这些人都在相互观望,而刘傅宇需要给他们一点点时间。
十个呼吸有余,现场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刘傅宇微叹了口气,“你们都很棒,但我建议大家如果撑不住了,最好离开回到城外的大营。”他瞟了眼城内的情况,再次深呼吸。
“有多惨烈?”田清莜悄悄问,虽然她的声音很小,可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也可以放的很大声。不少人翘起耳朵听,似乎都想问这个答案。
刘傅宇淡淡一笑,目光扫了扫身旁的田清莜,仿佛在看着一个笨蛋。他摇头,“或许比你们想的、看的更加让人……心碎。”他不敢完全肯定,但战争哪有轻易获胜的?
他的一席话立即将所有人的疑问憋在心里,田清莜也不再说话,她虽然不害怕,但是她对这一切的陌生感到些畏惧,但除了畏惧外还有一些……好奇。
此后刘傅宇再也没有说话,许多事情都需要让他们自行去感受。
一行人刚到安郡门前,便发现了城门的阴暗,虽说此时霞光漫天,可阴影却笼罩在每一位士兵的面前,大多数士兵都将一块白色的丝巾围在面部,让众人见不到他们的任何表情。
城门下白骨遍地,也有部分白骨在魔法中化成了粉末,当清风蔓延无数沙粒漂浮,轻拍在他们的脸颊上。白骨眼神恐动,四肢分离,根本认不出什么。
这也是为何刘傅宇选择在晚上让他们赶路的原因之一,到达的时候正值白天,看上去倒是没有夜晚的那般恐怖。
刚入城,这座巨大的城门上还残留着淡红色的血迹,它们从头顶一路延续至半个城门,看上去像是平常作坊的染料。城门半开半关刘傅宇缓慢的走进城内,阳光被这座大门遮蔽,只剩下无尽阴影布入门内。
嘀嗒——
嘀嗒。
天空中似乎在下雨。
田清莜跟着刘傅宇进入大门里,立刻发觉了头顶上的雨滴,不仅仅是她,同行的玄俊力以及其他势力的弟子也共同发现了这个情况,这雨滴不大,众人才进去只被滴湿了几缕秀发,看着不远处城墙外的阳光,众人似乎发现了一个问题。
外面是大太阳天气,况且自己身处城墙里,为何会下雨?
众人目光有些疑惑,唯独只有刘傅宇继续前行,好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他一步步的离开阴影后,田清莜见到在阳光下的刘傅宇,他白色的肩头、棕色的秀发上时不时反射出血红色的光芒,然而他却没有停下,正朝着城内行走。
田清莜这时想到什么才突然抬头,身后尖叫声贯穿整个城门。
进入安郡会议大厅,这一整座石头与木制的房屋已变得黝黑,它的每一寸墙面都经历过火焰的洗礼,变成与黑夜毫无差别的煤炭,如今凯琳与龙吟正在里面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龙吟,乜大人如何了?”
他进这座黑炭大厅便问,声音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在场两人,作为第四战队的副战法,龙吟在目前是最有资格代表其说话的唯一一人了。
“刘傅兄。”他放下手中的书信,给他行个礼,“乜大人的伤势很重,经过我们检查、治疗,发现梁妍似乎使用了什么诡异的功法,气息正在一步步的蚕食大人的其他器官,目前我们已派人将乜大人送回教会,贝梦大师应该会有办法医治。”
龙吟暗自叹息,“可惜我们搜查城墙上下并未找到大人的碎玉,想必是被梁妍夺去了。”他双手握拳砸桌子,这张桌子在烈火中幸存了下来,红木看上去倒是十分的珍贵,刘傅宇也随之叹息,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至少目前来看还有机会。
他喃喃,“这次的伤亡情况如何?”这才是他这一次最关心的问题,就目前来看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龙吟沉没了会儿,“这次损伤主要是第四战队,伤亡人数不过万人,大都丧身在了暗流的魔法下。不过我们入城后才发现,本次损失最大的……还属这座城的百姓。”
……
阳光散空,扫去空气中残留的灰烬与无法凝视的残破气息。
阴霾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透明又随风逝去,细沙蔓延高耸而厚大的城墙,它们粒粒打磨,一吹千年,却无法碎催这座厚实而挂满鲜血的城墙。
半城依山而建,城内曲曲折折。站在山顶看安郡,弯弯曲曲的道路盖满各色灰色的房子,其中大部分早已没了声息。不过这些房子上的灰色砖瓦倒显得比黑暗更加显眼,那条从山峰蔓延而下的大河也只剩青色石板。
当初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水彻底的消失在了记忆。河底的石板上躺着少量翻着白色肚皮的大鱼,也有不少被附近的虫子所蚕食,散发出一股子腥臭味。
城内所剩的百姓已寥寥无几,大都在战争与杀戮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当众人破城后,第四战队的士兵们在安郡城市的东南区域发现了一座集中营,这里关押着原本安郡的百姓,不过据他们所言,自从安郡沦陷后不少男丁被强行抓去充当战力,而女性则作为后援补给,在此的大都是老人与小孩。此后这些老人与小孩告诉他们,直到现在他们任然见不到自己的孩子、父母亦或者是兄弟姐妹。
至于那些不听从命令的……他们当然知道下场怎样。不少孩童亲眼见证邻家的叔叔被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倒在地,他们尖叫、呐喊,可有人在笑,还再示威警告。
他们又看到妇女们手握大锤敲着赤红的铁剑,虽然她们早已累的精疲力尽,但动作却不敢迟钝几个呼吸。那条用藤曼编制成的、带有尖刺的鞭子随时都会到来,不少人都被这条鞭子打的血流不止,可工作还在继续。
他们还看到曾经熟悉的叔叔们被强制拿着长剑相互撕杀,最终获胜的那个人他没有喜悦,也没有难过。孩子们还记得他的表情——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表情,他们呆呆的手握长剑站在一片“熟悉”的海里,没有任何的思维了,虽然他是胜利者并且活了下来。
他们麻木了。
孩子们害怕的问麻木是什么,士兵们有些哽咽,也无法回答。
如今的他们,每到夜晚都陷入那段时间的记忆里无法入眠,随行的医师们一次又一次的引导最后都无效告终。老人们反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每日沉默,但人终究是人,几天后这些老人便在沉默与回忆中永远的熟睡在了梦境。
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如今的安郡犹如一座鬼城。
刘傅宇面向阳光看着大地,虽然全身暖暖的,可一点都感觉不到任何生气盎然的模样。他还在想入城的那天田清莜与众人见到的一定就是孩子们所说的惩罚。
这无疑是他们最好的示众方式之一,一颗颗球体挂在城内,换做是他也觉得恐怖。
不过从孩子们的语言上来看,刘傅宇发现他们所描述的并不是指梁妍所带领的第三军团,所以思来想去他最后只能想到在城内的另外一股势力——暗流。
这并非无中生有,他想。
“白天,黑夜,哼。”刘傅宇想起老疯子的话,他抬头望了眼天空,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座巨大府邸。
这座府邸在几天内已重新翻修过一次,完全没了之前的黝黑。不过刘傅宇时不时还能闻到那股黑炭所散发出的臭味,自从他们进入安郡后,一切的重建与修复扑面而来,立即就难倒了他们。
偌大的一座死城,需要复活是极其困难的。这不仅仅需要大量的时间与金钱,还需要极为丰富的经验,在场四人无论是凯琳、龙吟、马又或者是刘傅宇对城市建设这方面具有重大的知识缺失,简单一点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重建这么一座偌大的城池。
所以早在进城之时,凯琳与马便向圣殿上书,也很快得到了答复,数日之后援助将会到达。但那是数日之后的事,目前也有许多令他们头痛的事情需要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