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去接秦月下班好了,宋义突发奇想道。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去中书省接一下她;想必丞相小姐看到自家丈夫的到来也会很开心。

我们的宋义先生一向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于是他当场便换了自己最喜欢的一身月白色长衫,端的是一副清秀公子的料子。仔细的将下巴和鬓角都修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再仔细的熏香,在不沾染脂粉气的前提下把形象做到最好。

秦月肯定是驱车前往,所以他也未让送自己过去的相府车夫多加等候,只是一个人在宫城门前等着。于是——这位翩翩的俊俏公子便施施然的等候在宫城门口,初到时正是未时六刻,也就是后世的六点半左右。他便一直等着,他等到申时,又等到酉时,待到酉正时分太阳几乎都要下山都没有等到秦月的马车驶来。

若是下班的话,这是她的必经之路。于是他疑心自己眼花的时刻错过了她,便打算回家看一下。但是,屑男人心头隐隐的浮现出几分担心,那日秦月遇刺的时候也是这种不妙的感觉。

思及此处,他也顾不得身上是最喜欢的金贵长衫,迈开步子向着相府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倒也有不少行人侧目,这些人平日里倒是有可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过今日并非是平日,是故他也不去看旁人的眼光,只是一门心思待到向着相府跑去。

……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气喘吁吁啊,身上还沾了这些泥土。”

给自家姑爷打开门,憨厚的耿叔发出了憨厚的疑问。不过他倒是没有疑问为何宋义回来了,想必他到家的时候自有人给他串了气。

“当然是回家看看秦月回来了吗,不过,为什么耿叔你会在府上哇?你难道不是为秦月保驾护航吗?她难道又……?”宋义的问句像是连珠炮一般,让我们脑子并不是特别灵光的耿叔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啊,小姐已经三四天没回来了,刚刚我不在府上是陪着厨子去周边买些食材了。”耿叔咧嘴笑道,他所指的厨子自然是说的胖鱼。

“三四天没回来了?怎么了?”

“放心吧姑爷,小姐没事,这两日只是留宿在皇宫罢了。”

只是、留宿在皇宫、罢了。

这几个大字像是尖锐的锥子般刺入宋义的耳膜,震得他脑袋嗡嗡的。

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那股不好的预感是为何故,感情这是男人这个物种在被戴绿帽子的时候所特有的危机感应。真有你的秦月,亏我还这么想你,无论和云岚多亲近都克制住自己不去越过那条线,你倒好。也不是,万一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呢……

“耿叔。”宋义的声音显然是有些沉重,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什么情感一般。“秦月,和当今的天子,关系好吗?”

“当然!”耿叔眉飞色舞道。“谁不知道咱们小姐与当今的天子关系那叫一个铁。于公来说那是圣君贤相云龙鱼水,于私来说二人关系本就相当亲密呢,甚至有人传说她二人是青梅竹马……”

耿叔还未说完,宋义就径直朝着相府其中走去,一言不发,脸色也是相当的阴沉。

“姑爷,姑爷!”

此时的耿叔还未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要怪就怪宋义骨子里面有些自卑的性子和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是个姑娘就是了。

不过也的确没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一茬呢,毕竟大家都想好好活着,没事儿不会去做些妄议圣上的举动,但这也导致了此次事件的发生……

宋义很是有些颓然的走进自己的屋子里面,即使已经离开了许久,屋子中仍是能嗅到浓郁的清茶香气。平日里这种气息可以很好的让他头脑清醒,可是今日这香气却像是平白增添了几分催泪的效果,使他肝肠寸断。

既然秦月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也不好在这里多待了,便收拾收拾东西离去便是了。原来这世间少的“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的夫妻,多得是见色起意的两位,她本身看上自己就是因为这清秀的相貌,我还是早早的离开罢了。

收拾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毕竟这房间里面的陈设多是来了相府以后添置的,他可并不准备带走。毕竟他自认只是个过客,又不是个小偷,更不是那种高喊着什么你耽误了我的青春必须要补偿的家伙。

床前四开的紫檀木屏风、书桌上一具精致的金丝楠木搁笔、书架上满当当的志怪小说,个个都是她替自己选的;更别说这满柜的衣服满柜的奢华配饰……

只不过他都不会带走就是了,再喜欢也不会,就算是自己最喜欢的身上这件长衫,最喜欢的那杆大白云也不带走。

手稿这个是要带上的;衣服的话就穿压在箱子底下的,当初来相府的时候的那套衣装。

秦月早就多次要他把这件衣服丢掉,毕竟堂堂丞相又怎么看的上这粗布长衫,恐怕这位从出生便就锦衣玉食的姑娘只认得绫罗绸缎吧。

倒不是说这件衣服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给的,譬如皇叔送给关二爷的那件战袍一般不能丢弃;只是,他总觉得以后会派的上用场。那时候他一直不肯扔掉的,原来在这里应验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忍不住的流下眼泪呢。是了,在这里堪堪度过了一个寒暑;自早春的园林明媚到除夕的爆竹声声,都是他所亲自经历的。

这人啊又非草木,又怎么能没有感情?一度春秋的耳鬓厮磨总不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难道终究只能当做南柯下的一场大梦……

早知道那时就不来相府了,早知道就不这么喜欢她了,早知道就不为了哄她开心去外派巡察了。

不,原来这巡察也早是她的计算,是为了支开我呢。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宋义颓然的倚靠在窗户旁边,看着窗外并不存在的雪花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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