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术士应该善待他唤起的每一个亡灵。”

阿比斯的师父生前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口头,直到他两年前因为解剖自己唤醒的僵尸,感染瘟疫去世。

阿比斯扶着神情略显呆滞的芙萝拉轻轻地坐到了覆盖着山羊皮的椅子上。现在的他已经身处一栋温暖的小木屋中,虽然窗外寒风萧瑟,但屋内壁炉中的火焰温暖着他和少女的皮肤,照亮房间里的一切。壁炉里挂着一个小小的铁锅,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草药在其中咕嘟作响。他轻轻地帮少女扑掉身上的灰尘,用手指把她的长发梳理整齐。

教廷甄选圣女有一套极其严苛的标准,这位芙萝拉圣女生前不仅是教廷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神术师,也是一位绝世美女。满头金发柔顺而微卷,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双瞳是梦幻般的淡金色,白皙的皮肤完美无瑕,即使缺少了血色也美得令人窒息。阿比斯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了一会儿,他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美好。

“芙萝拉·西卡提亚·圣·弗洛赛斯平。以吾为主,遵吾之命,轮回辗转,魂兮归来。”

阿比斯修长的手指按在少女的眉心,一串晦涩拗口的古代语言从他口中飘出。少女眼中青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已经扩散开来的瞳孔随之开始逐渐缩小,毫无神采的眼中,一丝生机开始逐渐蔓延。死灵术已经召回了她的灵魂,神智也在逐渐回归她的身体。

“先不要乱动,我要给你喝一点草药,你的声带生前被毒药破坏了。”阿比斯轻轻在芙萝拉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说着,他便转身去拿壁炉里面的那个小锅。他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瘦削白皙的胳膊,就这么无视了火焰的热量,直接伸进了烈焰中。他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白霜,烈火炙烤没有伤到他分毫,他的手直接抓住了还在沸腾的铁锅,托住锅底,锅中的草药便立刻停止了沸腾。等到他将铁锅端到芙萝拉面前的时候,草药甚至连热气都不冒了。

“来,张开嘴,喝下去。”阿比斯把铁锅端向芙萝拉的嘴唇。

还不太清醒的芙萝拉却并没有乖乖地张开嘴喝下草药,她的眼睛猛然睁大,恐惧瞬间爬上了她的脸。她用嘶哑的、微不可查的声音哼着,发出拒绝,脑袋撇向一边,还很僵硬的身体也本能地向后退缩,两道眼泪顿时从美丽的金色眼眸中流淌出来。

阿比斯皱起眉头沉默半晌,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抱歉,是我疏忽了。”

他伸出左手,一道柔和的青色光芒从他掌心中发出,将芙萝拉笼罩起来,少女很快便重归平静。

阿比斯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来自何处。从他一岁有记忆时起,就在师父的抚养下学习死灵法术。三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所有学徒级的法术,登堂入室;八岁时,师父就再也拿不出新法术教他。于是,那时已经衰老虚弱得像一根干草的师父,便带着他开始周游世界,踏遍每一位著名死灵术士的家或者陵墓,寻找各种高级的或者是禁忌的死灵法术。

三年前,也就是阿比斯十三岁的那年,师父宣布他已经把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死灵法术都学到手了,让阿比斯自己去开发新的法术,结果一年之后就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感染了瘟疫,在阿比斯眼前断了气。

阿比斯倒不是很在乎,反正死人活人在他眼里没什么差别,只是师父临终前一再嘱托不要复活他,阿比斯才没随手把师父提溜起来。师父死后,他很快就领悟了死灵术的最终奥义,并得以一窥众神的领域——他在众神没发现他的情况下在神界闲逛了一整天,不仅证实了这个世界所信仰的诸神确实存在,还发现了神真的不用上厕所。

将锅里的草药喂给平静下来的芙萝拉,芙萝拉的喉咙微微动着,喝下了所有草药。

草药在魔法的作用下很快就起了效果,阿比斯合上左手,光芒消失,芙萝拉也再次恢复了神智。

“你是谁……我在哪里……”她经过修复的嗓音非常好听,但语气中还是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我叫阿比斯,放心吧,现在你不在教廷了,你在山上的一座小木屋里面。”阿比斯用柔和的青绿色眼睛看着芙萝拉。

“好冷……”芙萝拉突然颤抖了一下,她睁大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我……我记得他们按住我的四肢,撬开我的嘴……我的胃好痛,然后是虚无,漫长的虚无……陛下,教皇陛下在哪里?”

“你已经死了,芙萝拉。”阿比斯耸耸肩,“你在坟墓里面……躺了四十年,你那一任教皇在你死之后第三天也从楼上摔下去死了,现在在任的教皇已经换了第二届。”

芙萝拉被阿比斯的话吓了一跳,她抓住阿比斯的手腕:“我已经死了?你是死灵术士?我……对……我确实应该已经死了。”

“没错,如果按道理来说的话,我现在是你的主人。”阿比斯反手握住芙萝拉冰冷的手,淡淡地笑着,紧盯着她的眼睛,“换个说法,我现在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生前未完成的愿望,可以尽管交给我来实现。”

芙萝拉微张着小嘴,讷讷地说不出话。

“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但只要你需要我,就可以完全信任我。”阿比斯把脸贴近芙萝拉的脸,“我知道你在最后的日子里经历了什么,我也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谁。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新的希望。芙萝拉,我想要你属于我,从身到心,百分百属于我,你愿意追随我吗?”

芙萝拉已经停止跳动了四十年的心脏,突然颤抖了一下。

在教廷长大的她知道死灵术士都是冷血的邪恶之徒,她本能地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说不出来。经历了那么多的绝望,现在面前这位瘦弱的少年,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让芙萝拉难以下定决心放手。

去神界游玩的那一天,阿比斯本来是打算去观览一下就打道回府的,但他在神界游玩的时间里,却发现了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人们信仰着九位神明,但祂们原来都是只是徒有其表的傀儡,他们的真正支配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阿比斯所生活的世界,只是创世神所创造的众多世界之一。创世神也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命运,历史上的几次大灾难竟然都是源于创世神的一时兴起。

三百年前起,创世神为了解闷,玩了一个疯狂的游戏。他从异世界召唤了五个“穿越者”,还给了这些穿越者一部分神的力量,叫做“系统”。这五人当然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百年后,随着他们的逝去,这些属于神的力量也自然消失不见。

然后创世神就玩脱了。

在几十年前,这些穿越者的后代们突然觉醒了这些本应随着祖先一同消失的力量,这些力量化为超人的天赋,让这些后代很快就成为了传奇人物。然而,这件事被创世神知道之后,他却并不希望有自己计划之外的天才出现,于是他挑动命运的丝线,暗中制造各种事故,让五位正值花季的少女死于非命,将穿越者的血脉断在了这一代。做完这些的创世神便出发去其他的世界继续他的游戏,但放在神界的一本日志却记录了这一切。

这对一般的法师来说可能没什么价值,但这却让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平静地度过的阿比斯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窃取神的力量。

五位少女去世了又怎样?死灵术士最不在乎的就是生与死。

创世神刚好不在家,这可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至尊级的死灵术可以让施术者得到眷属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将随着眷属的忠诚度而逐渐从零增强到百分之百……如果用死灵术将这五位拥有神的力量的少女尽数复活,成为阿比斯的眷属,那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阿比斯对此非常期待。

至于如何让这五位眷属的忠诚度拉满,按照阿比斯的经验,当然是完成她们生前最大的愿望,当亡灵的遗愿被达成之后,想拉近关系就会非常容易。

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阿比斯也找到了这些天才中的第一位,教廷四十年前的圣女,享年十七岁的芙萝拉。阿比斯的计划,也在今天正式拉开帷幕。

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因为头脑仍然不太清醒而显得有些呆萌的芙萝拉,阿比斯露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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