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弗,男,爱穿素色的宽袍子,眯眯眼。虚岁22岁,零几个月就不知道了。

总之是一个很沉静的人。原先头发稀疏,发际线高,总是闭着眼睛。这是钟典方和王社长一致认同的一点。

所以他剃的这个光头,究竟是因为脱发,还是因为在潜心研究佛法,这就不得而知了。

童桐也没敢问她,我也没打算问他,只是看着他坐在那儿微微笑着,慈善得很。

“我们来得唐突,只是想跟你探讨一下人性和欲望。”童桐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来。

何弗笑而不语,和善地把我们请进了部室里。也许在佛像雕刻与鉴赏研究会,我们的心灵也得到了净化吧,总之我们感觉没那么热了。

窗外的蝉还是在哪里聒噪不休,可是何弗就是能够不被其所困扰。

何弗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掏出来一盒檀香,默默地点燃放在一旁,再从一旁拿来两个干草蒲团,请我们坐下。

我顺势盘腿坐下,环顾四周。配合檀香的味道,真是一个清净的所在。

地板沿用的是以前老历史楼遗留下来的木地板,没有加以任何改造。不过何弗每天刨下那么多木花儿,应该是时常在打扫,所以干干净净,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佛像也不拘其造型,各式皆有。

“两位喝茶吗?”何弗开口说道,并从身后的塑料袋里摸出三瓶冰的乌龙茶,看上去是刚从柠檬便利店买来的。

我接过一瓶,说了一声谢谢,自顾自地开了瓶盖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呜哇,那个......”童桐迟疑了一下,看我那么随意,她也接过乌龙茶,喝了起来。

“夏天的时候,果然还是喝两口清爽的饮料最解渴呢。”何弗笑着说道,“两位是楼上颠覆会的吧。”

“对。我们想写推理小说,于是下来向你取一取材。”我忽然感觉通透了一些,于是直切主题,“我们想跟你聊一聊人性、欲望和犯罪之间的关联。”

“......”何弗笑而不语。

我觉得他应该是忍着不方便当场发作,于是继续说道:“何学长,如果是你杀人,你会有怎样的动机呢?”

“呜哇,阿秋,你这是大ky啊你。”童桐憋着笑小声对我说道,“不带你这样聊天的吧。”

“嗯。我不会杀人的。”何弗笑了笑,说道,“不过如果只是取材的话,我觉得......信仰作为动机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

“哈?......”童桐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何弗。按理来说,何弗这时候应该让我们滚出去。

“信仰,究竟如何成为杀人的动机呢?”我继续追问道,“比如......加害者和被害人两方的信仰不一致?或者因为信仰而产生的其他问题?”

“可是如果是因为信仰而产生的其他问题的话,那动机就不是信仰本身了吧。”童桐干脆加入了谈话,说道,“信仰在此时应该只是加害者粉饰自己真实动机的一块遮羞布了吧。

比如两派因为在信仰上的理解不合,导致了两方的摩擦。如果产生了伤亡,那加害的那一方的动机也就不再是信仰本身了,而是单纯的对受害一方的愤恨、嫉妒或者是厌恶吧。

在深挖下去,估计就会找到更深层次的问题。比如受害一方断了加害一方的财路,或者影响到了加害一方的权利和其他利益。”

“似乎确实是这样哦。”我看着童桐,说道,“那有单纯因为信仰而杀人的吗?”

“那动机也不是信仰吧。”童桐说道,“比如两个虔诚的信徒。其中一个认为对方是异教徒,对方的信仰是异教。那么他加害这个所谓‘异教徒’的直接原因就是他愚昧迷信,根本原因就是他信仰不坚定或者对自己的信仰也一知半解。这样的动机如果写成推理小说,会很有意思吗?”

我和童桐在这一点上顺利地达成了一致,于是转头问何弗道,“信仰真的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动机吗?”

“emmm。”何弗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把故事的时代往前推或者往后推的话,也许就会是一个好动机了吧。

比如把推理小说的时代设置到古代。那信仰作为动机就有其合理性了。愚昧无知迷信对应科学的思想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才能基本理解的一个东西,如果是古人的话,也许就会单纯以信仰来作为动机了。

又比如把时代设置到未来,信仰的含义也许也会发生变化。我们现在所说的狭义的信仰,也就是宗教信仰,是对应宗教来讨论的。而现在或者未来广义的信仰,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把这些动机加诸于小说中的人物身上,小说本身的逻辑是通顺的。难的是小说的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共感。

两位不必太执着于信仰这两个字上。所谓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我倒是认为思想是不能单纯的被‘信仰’这两个文字所框定的。”

“所以何学长,你其实并不信仰佛教吗?”童桐又是一脸懵逼。

“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何弗想了想,也没有做完全的否认,“就比如我雕刻的那么多佛像吧。他们是佛吗?具有佛性吗?代表佛的信仰吗?由我的手所刻出来,那我又具有佛性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单纯的宗教性的偶像?

我倒是认为,佛教本身还是一种思想,不应该单纯地被造像所制约框定。”

“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了……”童桐捂着额头说道,“可是我觉得吧,如果把杀人犯的动机设定成这么理论性的东西,是不是太晦涩了一些。

要不阿秋我们还是单纯的把动机设定成情情**的内容吧……”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了。”我拉着童桐,和何弗道了别,出来之后才说道,“加害者的动机不能设定得这么形而上,那么诡计可以吗?”

“什么意思?......”童桐问道。

“也就是说。”我终于还是说出了我一直在想的事,“如果我们小说中的加害者,对一些迷途之人,也就是未来的受害者阐述一些能可让他们更加迷茫的事物与观念,对他们进行错误的引导。

然后,引导他们经历一些印证这样的错误的事。让他们充分地意识到所有必将发生的事情都源于宿命、归于宿命。对他们的思维和原有的意识形态的打击,甚至毁灭。

最后,将这些受害者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样的推理小说,会不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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